郭武刚刚把六礼购来,欧铁生便带着一名商贾打扮的人到了宁家,童德一听是来搭救小姐的,急忙引进了书房。
这家伙三十余岁,又瘦又矮不说,生得一对倒三角眼,尖嘴猴腮,皮肤黝黑,看让去让人极不舒服。
不过宁昱倒不是以貌取人之辈,再说他有事要求,所以态度极为热烈。人一到便先请入座,然后命人上茶。
弄得新收的三位徒弟诧异无比,能让他如此客气相交的,怕不是哪个学识渊博大儒。虽然这人的长相和大儒两字沾不上边,但几人还是选择了相信,毕竟人不可貌相嘛,三国时的凤雏庞统不就是长得丑陋无比吗?
那商贾坐下喝了口茶,拘谨道:“小民邱向东,见过宁解元。”
宁昱笑道:“邱老板客气,宁某有一个朋友被困教坊,听得邱老板有些门路,所以特此相求。”
邱向东道:“欧师傅与我相交多年,此前听他说宁解元准备在教坊中捞个人出来。不过我金陵城中并无甚关系,便没有在意。后来听得有位朋友说与教坊中的某位熟识,才又想起来询问。只是这位朋友说要上下打点,所以开口便要一千两银子。”
邱向东说得急切,语速飞快,说到一千两银子时,声音有些颤抖。
宁昱倒是没有察觉。心说:管你什么关系,只要人能捞出来就行。道:“无妨,只要人能出来就行。”
童德在一旁听得要一千两银子,心想:怎地在教坊捞上一个人如此之贵?他生怕公子不答应,忐忑无比。后来又听说无妨,心中才安定了一些。
公子是个好人啊,一千两银子,眼都不眨。就为了我童德的一句话……
郭纵也听得真切,奇道:“师傅要在教坊中捞什么人?”
宁昱摆摆手道:“一个故人而已。”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是治好了郭纵的病以后,再求郭纵将人从教坊之中弄出来。不过此时只需花费一千两银子,便可以救人出来,就没有必要把郭家的人情用掉了。
邱向东赞道:“宁解元为了故友,大方之极。果然是义薄云天!”
宁昱笑道:“这世间有很多千金不换的东西,不能用银子去衡量。若不是我家管家相求,我也不想去趟这淌浑水。真正义薄云天的,还是童德童管家。”
童德听了忙道:“公子宅心仁厚,为老奴记挂的事情奔波。此等大恩大德,只有来世结草衔环才能报得了。”
宁昱摆手,正要说话,郭纵却道:“我听得邱老板说还要托朋友去办,我爷爷说师傅施以妙手的恩情,还没想到怎么报答。不如让他去和教坊的打声招呼,人就出来了,师傅何必要绕弯子求人呢?”
宁昱点头道:“此前并不认识你,只有托铁生去四处打听。不过既然邱老板来了,那便让他去办吧,麻烦你爷爷也不是个办法。童管家,去小玉那里取一千两银票给邱老板。”又对邱向东道:“如此便麻烦邱老板了。”
听得这个小公子有门道,邱向东有些急迫起来,心道这一千两银子怕是要泡汤了。但他不认识郭纵,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所以不敢插话。后来又听得宁昱说还是交给他去办,大喜过望。
郭纵却急道:“怎么说是麻烦?区区小事而已。不行,这事儿交给我去办,肯定稳稳妥妥的。”
他是个“人来疯”的性子,入了门墙急于表现。要做好“师兄”的表率,自然要把这件事揽下来。
邱向东急道:“宁解元明明说了让我去办的,你就不要再争了。”
郭纵心头火起,怒道:“我和师傅说话,你插什么嘴?”
在金陵城中,还没有几个人敢在他说话时插嘴的。这邱向东就是个外乡人,本来看着便令人生厌。此时还要来和他争功劳,这让郭纵怎么不火大?他浑脾气一发,也不管是师傅的坐上宾,怒道:“一个外乡人,居然不认识我郭纵,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比关系!那你来说说,你那朋友是金陵的哪个芝麻小官?又如何能把人给弄出来?”
邱向东心道:如果早就有关系的话,哪轮得到我来?眼前这人虽然穿着锦衣,但只有十五六岁模样,哪有什么关系?估计也是吹牛!不过老子骗了十余年,从未失手,哪会惧怕你这黄口小儿?
邱向东笃定这次是吃定了宁昱,故作高深地冷笑道:“说来你也不认识,又为何说给你听?”
此时他只想拿了一千两银子,然后连夜走人而已。
郭纵道:“说来估计老子还真不一定认识,不过他们一定认识我。你那朋友捞一个人就要一千两银子,我倒是想亲自拜访一下,看是不是能少点儿价钱。”
郭纵说话胸有成竹,让邱向东感觉有些发虚。不过他多年来骗人无数,经验丰富,兀自强硬道:“你一个小孩儿家家地,又怎么知晓这些关系。”又朝宁昱拱了拱手,以退为进道:“宁解元若是舍不得这一千两银子,邱某就告辞了。”
宁昱也在沉思。他总感觉这人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点出了问题。郭纵出头说话,正中他下怀,所以便冷眼旁观。
郭纵怒极反笑,道:“我不认识?京中教坊使黄连黄公公与我爷爷相交莫逆,金陵教坊的黄岭黄公公是黄连的干儿子,见着我爷爷也要执晚辈之礼。这教坊上上下下,有哪些官儿不认识我?老子看你是在胡吹大气。我让你说,你便快说,到底打点的是谁的关系!”
邱向东不悦道:“这位小公子怎么口出恶言?我这朋友说是能把人从教坊中救出来,我也没问他在教坊中任什么官职。如果公子家有关系,小人不掺合便是。”
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家的关系,这么深厚硬朗,他开始心虚起来,暗道今次踢在铁板上了。
郭纵狂笑了一声,道:“既然是你的朋友,会不知道任什么官职?再说捞一个人需要一千两银子?我看你定是个骗子,用谎言诓我师傅,想骗走些银子罢了!”
这话刚好戳中邱向东最心底的念头,他脑门上的冷汗突然就冒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道:“不是的……我那个朋……朋友,真的……真的有办法的……”
宁昱在一旁观察了这么久,略一猜测也知道原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