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铁生一脸的愧疚之色。低声解释道:“公子,此人与我也不相熟,只是以前曾订做了两次刀剑。此前来的时候说是有个武官儿要铸造几把佩剑,我见他说那朋友官阶不低,才开口相求。初时他拒绝了,后来又说找到另一个朋友帮忙,我才带他来的。”
宁昱摇头道:“你不必自责,问题是出在我的身上。”
如此看来,邱向东应该是个骗子……老子真特么想扇死这家伙!
既然郭纵要出头,就交给他了。这个徒弟收得真是值当。
郭纵大怒,指着邱向东道:“有你娘的办法,你今日不说,出了门我便打断你的腿,郭武,你给我看着他!”
宁昱想起初时和郭纵见面时,让郭武看着他,不让他跑了的事情,不禁莞尔。想不到只过了几天,郭纵便和他穿一条裤子了。
郭纵转身看了宁昱一眼,见他胸有成竹,并不显得难受,竟然还有些想笑。他心中自然认为宁昱叫邱向东来,是考验他们明辨事非的能力。
此时他马上就圆满交卷,心中得意无比。又对邱向东道:“我来问你,教坊隶属礼部,取人先要去礼部打点,但是落籍还需得到刑部去走程序。你那朋友是个什么官儿,手眼通天,不止和礼部交好,还和刑部交好?说!”
邱向东就是小商贩加骗子,又没赎过人,哪知道这些条条框框,自然答不上来。他开始有些害怕,抬眼朝欧铁生看去。
欧铁生见他如此反应,微怒道:“这位是国公府的小公爷郭纵,邱兄不认识么?还有如何去刑部打点?”真相未明之前,他还是选择相信邱向东,是以还是叫“邱兄”。
邱向东沉默不言,那些说辞都是他编出来的,又怎么能说得清个子丑寅卯来。
郭纵又道:“竟然骗到我和师傅身上来了。我师傅是解元,是金陵第一才子,你也敢诓骗他?我郭纵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你以为他不知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邱向东原本还想把事情推诿到那个子虚乌有的朋友身上,此时一听这少年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心理防理崩溃,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道:“小人错了,不应该诓骗宁解元。我原本是想着拿这一千两银子后,看能不能花个几百两打点关系,从中渔利些银子。至于那个朋友也是初识,不过想来捞一个人也费不了那么多银子,就起了坏心思。”
宁昱一听,暗道失算。自己是吃了后世“经验主义”的亏。枉自老子去作诗词什么的,为走关系耗费不少工夫。也不想想当初把呜琴这几个丫鬟买来的时候,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其实想捞个童小姐,应该直接去教坊看一下能不能找个人帮忙才是。
有好多关系不就是钱能为出来的么?非要先有关系再做事,不能一边处人一边做事么?自己真是个傻逼。
欧铁生气愤地大声道:“邱兄,枉自我们打过那么几次交道,你为何要诓骗到我的头上?”
邱向东辩道:“我这也不是诓骗,只是作为生意看待罢了。一千两银子,赎了人应该还剩五六百两,顶我几年的生意了。”
郭纵推了正在待发怒的欧铁生,道:“你的意思是,根本就没有关系?如果届时找不到关系,那便卷了银子逃跑?”
邱向东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这事。
郭纵再看向宁昱,见他把头别了过去,意思是任凭自己来处理。郭纵心中大喜,对邱向东怒道:“你个刁民,竟然行骗到老子的头上来了!郭武,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他是小公爷,打个把商人自然不在话下。郭武见宁昱并未管这事,反而有些让自家少爷放手施为的意思,少爷又发了话,便过去一把按住邱向东。
厅中几人都是恼怒得很,宋大年、费良才、还有童德三人更是义愤填膺,心道若不是自己是读书人,遇到这种作奸犯科之人,也要饱以一顿老拳。
欧铁生又是气愤,又是羞愧。气的是这家伙竟然敢诓骗他,羞的是公子交给自己的事情竟然办砸了。都怪自己有眼无珠……
宁昱道:“慢着,先问清楚他的来历和缘由再说。”
欧铁生点头,朝邱向东道:“你且说实话罢,看在我俩相识一场,又做了两次生意的分上,公子势必不会为难你的。”
邱向东把头低了下去,一言不发。
郭纵见状大怒,兜头就是一茶杯甩了过去。
热茶顺着邱向东的头发淋了下去。茶汤烫人至极,邱向东却不敢吱一声,心中暗叫:完了!此次真是栽定了。
郭纵又看了宁昱一眼,见师傅端着茶杯,两眼朝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显然是随便他闹了。心中暗喜道:老子好久没打人了,这次一定要打个够。忙朝郭武使了个眼色。
郭武哪能不会意,这种事情又不是做了一两遍。上前一把提着邱向东的胳膊,往侧方一甩。
郭武体形高大,臂力深沉,邱向东又是一个又瘦又矮的家伙。加上郭武含怒蓄势,邱向东哪经得起这么一甩,登时就像个地滚牛似地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待得这厮停了下来,又朝肉多的地方踢了两脚,喝道:“好大的狗胆,再不说便送你见官,想必衙门里的各种刑具你是没尝试过吧!”
邱向东在地上转了几圈,额角磕在地上,有些泛红,被踢过的地方又酸又痛,呜咽道:“小人知错了!万望公子饶我一命!”
郭纵长笑一声,道:“你以为凭你这三脚猫的伎俩,能骗得到谁呢。现在才知道求饶么?早时做什么去了?郭武,给我搜他的身,看看有什么伪造的印信文书什么的,要是有就再好不过了!”
郭武笑道:“公子,伪造的文书他未必会带在身上,待我拖去一边细细审问,一定能问个水落石出来。”
这种栽赃嫁祸的事情两人熟极,郭纵一提出来,郭武立即会意,看样子硬是要生生地把这个骗子变成个江洋大盗。
房中众人自然是不是两人配合多年,准备栽赃。邱向东却是能听得懂的,心中大骇,蝥贼和江洋大盗可不一样。小偷小摸不过受杖刑和劳役而已,江洋大盗可是死罪,特别是伪造印信文书,轻则流放或充军,重则斩首示众。急忙把身上所有的东西全掏出来,边掏边道:“没有文书,没有印信,小人就只是个小商贾。”
一本书,几两银票、一些碎银,一张丝帕。
这些就是邱向东的全部家当。
宁昱看了一看,一半谈道教,一半讲密宗。从表面上看来,是一部佛道合籍。不过翻了两页之后却不对劲,尼玛还有插图??分明全是一些少儿不宜的图画。
确切地说,这是一本全面的性学专著。又有道家房中术,又有密宗欢喜禅。再翻到尾部,竟然还有面相识人之术。
这面相识人之术,并不是算命的相书,却是专门阐述由女子面相来辨别是否身怀名器的!
正常人有谁出门带这种书?还带女子丝帕的?敢情这家伙不止是个骗子,还是个淫贼?
宁昱实在无法看下去,把书一合,皱眉道:“报官吧。”
郭纵连人都没得揍上一下,急道:“师傅,报官太便宜他了,得先打上一顿再说。郭武,还不拖到院子里去?两位师弟,快来……”
宁昱心中也是窝火,骂了个隔壁地,竟然行骗到我头上来了。默不作声,任由郭纵处理。
宋大志与费良才两人本就怒气积攒,见郭武揪着邱骗子的后领拖了出去,也不管读书人斯文了,撸了袖子便跟着出去。
反正师傅都默许了,身为弟子,怎能不服其劳?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邱向东一路不住哀号道:“公子饶命!……”
欧铁生怒气冲冲,正准备出去堵住这厮的嘴,被宁昱一把拉住:“你就不要出去了,毕竟以前有过交情。”
欧铁生悔恨道:“对不住公子,是铁生做错了……”
宁昱很受伤,枉自是穿越人士,竟然差点阴沟翻船,被一个古代痞子给骗了。叹了口气,起身道:“等会把他押到官府去,你们也回去吧,让我静一静。那篇《师说》让郭纵等三人抄录一份带回家,你也抄一份挂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