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灵堂之上，身着孝服的大小男子跪了一地，哭的那叫一个悲凉凄惨。那些年纪小小的孩子，哭声中还带着些许茫然。
身着青色棉袍的小厮走进来，小厮腰上还缠着一块麻布，神色异常的惶恐不安。稍稍定神，那小厮在门口站定了。
“大爷，老夫人请您过去，老夫人说灵堂就交给大哥儿吧。”小厮平缓的说道，从他的神色上来看，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站在灵堂最上方的男子，从里到外一身麻布衣服，制作的极为简单，毛糙的边边角角都不曾缝上，配上他有些冷酷的表情有些奇怪。
闻言男子皱着眉头，对那小厮问道。“老夫人真是这么说的？大哥儿才十岁年纪，家中这么多宾客他如何料理的来。”
那小厮立马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回道。“真是老夫人说的，小的哪敢欺骗老爷啊，老夫人还说了……”
说着小厮忽然停住，看了堂上的老老少少，不敢再往下言。
被称为大爷的青年男子，眉头狠狠地皱在一块，不依不饶的问道。“母亲到底说了什么，你只管一五一十的说来。”
小厮胡乱磕了几个头，而后苦着脸说道。“老妇人说大哥儿虽然不是大夫人生的，也在大夫人面前养了十年，应当给大哥儿尽孝。
再不济也还有叔伯看着，还会让虎狼吃了不成。大爷还是快去吧，老夫人这会正在气头上，亲家夫人们也到了。”
实际上话比这个重多了，只是小厮不敢往外说。
一个年纪大的叔伯看不下去，冷硬道。“雪源侄儿好生糊涂，大哥儿不给嫡亲的娘尽孝，难不成还要给那祸家的小妇磕头。
整个明家的家风，都叫这起子嫡庶不分的带坏了。要是二弟还在世，早将那不安分的小妇庶子打死，没得这般糟践我明家门楣。”
脸上一阵难堪，大爷明雪源也没敢辩驳什么，怏怏的跟着小厮走了。神色多有些不平，临走前还喝道。“明顺，还不开路。”
那小厮明顺连忙站起来，一路引着明雪源去了。
场上的另一个叔伯，无奈的劝说这前一个。“大哥何必生气呢，雪源侄儿也是被迷了心窍，可怜了雪源媳妇那么好的人。”
先头那个叔伯也叹了一声，无奈的说到。“沧海啊，不是做大伯的苛责，雪源媳妇自然是好，可雪源也太荒唐了些，昨个陛下都下了旨意申斥。
雪源侄儿被罚停了三个月的职，据说等到雪源媳妇下了葬，要雪原侄儿给雪源媳妇守丧三年。若还是不改前科，怕是有牢狱之灾。”
照这么个势头下去，明雪源的前程不得废了，他们这些叔叔伯伯的，又怎么去见早去了泉下的二弟，真真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本是前来劝解的明沧海，也是重重的叹息。“二嫂也是这个意思，才会这个关头上叫雪源侄儿过去，但咱们做叔叔伯伯的也不好管到侄儿房里。”
照说那么个败家的根源，早就应该一顿棒子打出家门去，明雪源偏生疼着护着，难道真要到破家的时候，才想起悔不当初吗？
心情极端的不好了，两个叔伯都是好一声叹息。
跪在堂前的少年，原本倒是看不出什么悲切，现在也是紧着掉眼泪。
“这都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今上如今打的正严，时时刻刻盯着各家的家风。雪源侄儿这是赶在风头上，怕是不好了结。
说是停职三个月，可陛下若真是让雪源侄儿给媳妇守孝三年，那三年后再想起用就难了。说不得雪源侄儿这一辈子，就毁在这世上……
只怕下一辈的侄孙侄孙女，以后的出路也难了。”明雪源的大伯父如是说道，这事还真是晦气了，偏生还没处说理去。
后生不孝闹出来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怎么跟亲家公亲家母交代，两家世代交好，当年明雪源他爹去世，这一房只剩下孤儿寡母的。
亲家也没改主意，依然按照当年的约定，将嫡长女依照约定嫁给明雪源。如今却被个小妇算计死了，说出去他们都打脸。
明雪源跟着明顺东绕西绕，才绕到一个偏院来，心情顿时更不好了。在门口磨蹭着，好半天才抬步进去。
不敢跟着大爷走进去，明顺乖乖的跪在门外，神色那叫一个凄惶。
刚刚进门，明雪源就听到一声喝。“孽障，还不跪下，难不成真要到牢里住上一年半载，你才知道厉害，才知道今日荒唐。”
嘴巴略微张开些许，明雪源还是顺从的跪下。总归是自家老娘，想想已经去世的嫡妻，明雪源只觉得后悔不迭。
一旁的妈妈连忙倒上茶水，软软的哄着老夫人。“老夫人暂且消消气，有什么话母子两个关上了门慢慢说，哪有说不开的道理。”
不由得抬头一看，明雪源顿时装了一筐的眼泪。
丧事办了三天，老母亲苍老了二十岁，望着整整瘦了一大圈。周围除了老太太做的太师椅，真是连个软垫都没有。
“儿子不孝，家中闹出这等事端，让母亲操心了。”明雪源不知怎么的就后悔了，嫡妻长得好看又贤惠，嫁进来操持家里家外何等辛劳。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明雪源自觉心中有愧，可又舍不下那美妾娇儿，昨夜陛下的圣旨下来，才知道大祸临头。
儿子认错态度良好，老夫人稍微定下神色，而后倦懒的说道。“当娘的这一辈子不就是为儿女操心吗？权当我这死老婆子活该罢了。”
连忙叩了几个响头，明雪源心中慌张不已，也不敢再辩白什么。
那妈妈又劝导。“老夫人正该保重身体，源哥儿年少荒唐，没老夫人指点怎么成。还有底下的哥儿姐儿，您就当可怜可怜那没娘的孙儿孙女吧。”
看看不争气的儿子，又看看陪在身边多年的妈妈，老夫人也只能叹气愤愤骂道：“都是这讨债的鬼，儿女满堂了也不让我这老婆子消停。”
心中多少有些不屑，妈妈又继续说道。“老夫人好福气，底下的哥儿姐儿们个个聪慧，正当是享天伦之乐的时候。”
明雪源只是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再看母亲，眼泪掉的跟珠子似的。老母本应该颐养天年了，却为他这不孝子劳心劳力，只叫他悔不当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