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也是世代显赫，传到明雪源祖父那一代，老太爷赚下了好大的体面，更留下丰厚的家底，儿孙们真是享用不尽。
这偌大的园子，也是老太爷留下来的。原本只是别院，而后爵位和老宅给了嫡长子明沧真，别院就给了故去的老爷明沧深一家。
可怜明沧深赚下老大的功劳，封妻荫子倒是面上的风光，明雪源打小就被立为世子。可族人就是扣着，阻止明雪源袭爵。
道理还说的很是清楚，让人连回嘴的余地都没有。明雪源年纪小又未成家，如何袭爵管家理事，难不成都让寡母奔劳。
硬是用这个借口，将明雪源母女赶到老家一个小院子去，若不是……
回想往事，老夫人只觉得不堪回首，身边的妈妈也是叹息连连。
可是那妈妈一个人伺候着老夫人过来，眼看着老太太又气又羞，大爷也是沉默不语。母子俩陷入了僵局，妈妈只能暗自叹息。
沉默了一会，妈妈又在说道。“母子间有什么话不能说，老太太偏羞着怕说多了伤了母子情分，今日婢子托大说说心里话可好。”
心里正觉得羞愧不安，眼见这么大的一个台阶，明雪源那能够不赶紧下来。“李妈妈伺候母亲多年，家里多少事仰仗了李妈妈。
若非李妈妈拼命看护，雪源也不知死了几遭。平日里雪源也将李妈妈亲人一般对待，如今李妈妈有什么话，不妨对着雪源只说了吧。”
这话说得真让李妈妈叹气，李妈妈也不客气了。“源哥儿还记得这些事，那应该记得伟二爷的媳妇，当年那明何氏做了什么？”
忽然之间惊出了一声冷汗，明雪源喉头牢牢的堵着，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当年那事，怎么就忘了呢？
那年明雪源也不过是十岁，与现在明雪源庶长子一般年纪，明何氏因看不过他吃用族里的。非找了个借口，将明雪源从学堂中赶出来。
还将十岁的明雪源关入祠堂，叫人好一顿毒打，差点明雪源就缓不过来。还是李妈妈翻墙去求了大伯父明沧真家，才将明雪源救下来。
老太太也是想到了这事，愤愤然骂了一句。“记吃不记打的小畜生，这些年为这哪何姨娘，到将何家当正经岳家对待了。”
想起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明雪源止不住浑身发抖，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冷酷之情。
“老夫人别急着骂人，反倒越发叫源哥儿亲近何氏一门，显然这事哥儿也是没忘了的。后来源哥儿住在大老爷府上，才像个正经哥儿。
偏偏何氏送何姨娘进去，只说是年纪相仿陪着大老爷的姐儿们绣花，碍着亲戚颜面大老爷也不好拒绝。
老奴斗胆问源哥儿一句，何姨娘陪姐儿们绣花，是如何陪到源哥儿床上去的。”李妈妈这话有些不堪入耳，却是相当的犀利啊！
大户人家自然有规矩，姐儿们的闺学住处，距离哥儿们隔着两三道院墙，离哥儿们的学堂七八道墙，轻易走不到一块去。
再加上有些表姑娘在，大老爷府里头看得严实着呢。等闲明雪源和何姨娘都不能见面。可这两人居然就有了孩子，这里头能没猫腻。
也是为官数年的人了，明雪源此时想想，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当年只觉得柔情蜜意，现在想起来胆战心惊。
恼怒一时上了头，又想起儿媳妇新丧，老夫人悲戚道。“你与那何姨娘珠胎暗结，倒是落了个痛快。
可谁家表姑娘会在亲戚家，跟学里头的哥儿怀了孩子，这本就是一桩大大丑事。何氏一方面以死相逼，非要你娶了何姨娘才肯罢休。
一方面何家以你素行不端为由，生生参了你一本，要圣上免去你袭爵的资格。便是你大伯父，都落了个管教不严之罪。
那些日子你被人拿到牢里，何家转头就叫人接了何姨娘走，好在你大伯父死活拦下了。当年因怕你上心，这些事也瞒着没告诉你。”
紧跟着李妈妈一声叹息，又继续说道。“你前头刚进了牢狱，何姨娘就叫人买了落胎药，要打了孩子重新嫁人去。
何家人都已经挑好了，只等着何姨娘回家，就可以过聘礼定亲了。这件事是如何解决的，源哥儿可还记得些许。”
明雪源一时之间愣在原地，竟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那时的事情他是不太记得了。只记得牢里头又冷又冰，大冬天的差点没冻死他。
幸亏大伯父上下打点，方才让人送来热水棉衣，保下明雪源一条性命。然而此时明雪源只能摇头，他是真不知道如何解决的。
老夫人只觉得心中暗恨，原本不想要儿子知道这许多阴私，没成想儿子再何姨娘身上一再犯糊涂。如今明雪源这般，老夫人只觉没脸见人。
“未婚先孕本是丑事，何姨娘不过是暂住大伯家，大伯都落了个管教不严的罪过。何家女子做出这等丑事，本也是逃不过去的。
最后是你岳父念着你父亲这点旧情，遵照着多年前的娃娃亲，二话不说将嫡长女嫁了给你。何姨娘进门做了贵妾，你才顺利袭了爵。
可如今媳妇怀着身孕，被何姨娘生生撞到难产，虽然说那一对龙凤胎保下了，媳妇却因此去了，你要为娘如何去见你岳家。
亲家公如此重情重义，便是你媳妇有什么不对，你也当宽厚以待。何况这十年媳妇操持家业生儿育女，哪一点做得差了？”老夫人哭诉道。
想到已经过世的儿媳妇，老夫人杀了何姨娘的心都有，偏生还不能明面上处置。如今圣上也不过治明雪源宠妾灭妻，最多加上祸乱嫡庶。
宠妾本也不算是罪过，灭妻也不过是指的过分抬举妾室，扫了妻子的威风。弄得家中妻不妻妾不妾没了规矩，闹得家宅不宁。
可现在是正经出了人命官司，好好的一个家刚过的顺当些，就出了这种灭门绝户的祸事。老夫人这几日消瘦，也不仅是为了操持丧事。
实在是担心家中，这混账儿子宠妾灭妻死有余辜，可是那留下的几个小的怎么办？嫡庶子女皆有，叫人如何放得下……
本还撑着些，如今大错已经犯下，明雪源想想昔年往事。后悔不迭事小，破门败家事大，明雪源只觉心中乱乱。
一时有些接受无能，却又不得不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