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第一反应挡在自家小姐身前,神情惊慌,随手抄起桌边的茶盏护在胸前,手握“武器”心里顿时有了底,腰板挺得笔直,气势汹汹地瞪着对方,犹如炸毛的母鸡。
然而,李墨要是相信她和她手中的茶盏能唬住对方,那是脑子有病。单凭黑衣人从湖边几步蜻蜓点水跃入船中,速度之快,身段之轻,她们毫无察觉这点,可见他的功夫了得。
以卵击石不是明智之选,不如随机应变,李墨不动声色,暗暗观察。
“大胆!谁借你的胆子敢冒犯我姑娘,臭不要脸!告诉你,我可不是吃素的,趁现在对你客气赶紧滚蛋走人,不然有你好看!”
李墨放下琵琶,揉了揉额角,这丫头从哪学的泼妇骂街那套,看来以后多带她去些高雅的地方,眼下顾不得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节骨眼破口大骂,简直火上浇油,唯恐对方不生气,该夸她勇敢还是该骂她愚蠢至极。
本来打算沉着应对,此时有点坐不住,挪了挪身子,侧头望向李潇的船,那死傻子正咧着嘴哈哈大笑,未注意到这边的异动,李墨不得不紧蹙眉头,哀叹连连,她人生里怎么有如此愚蠢的两个人,一个在那边,一个在眼前。
正当收回视线时,瞥到倚着船杆而坐的男子侧着头,好像是刚才那个紫衣男子,他嘴角在动,在和他们谈论着什么,幽深的眸光却望了过来。
有人注意她们,生命安全得到保障,李墨顿时心安不少,有了底气。
黑衣人没见过这种气势,一愣,赶快把手中的手炉递给铃铛。
原来是雪中送炭,李墨松口气。
“送手炉不早说,吓死我了。”铃铛放下茶盏,气哼哼地接过他手中的手炉,塞进李墨手里,转脸笑嘻嘻,“小姐,你看,还是少爷疼你。”
一双小手紧紧抱着手炉,顿时全身的冷意去了大半,听到铃铛为李潇说好话,不由得轻哼一声,那个没心没肺,无耻的李潇才不会做这种好事。
“替我谢谢你家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愣了愣,眼前的女人没有问谁送的,反而是问他叫什么名字,冷冷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冷风。”
“冷风,谢谢你!”李墨不再理会,喝了碗热茶,身子渐渐起了暖意,苍白的小脸有了丝红润,见人呆愣未动,不解地抬眸,“还有什么事?”
“姑娘不问我家公子吗?”
“能和李潇混在一起,没一个好人,不知道也罢。”他是想为他主子买好,但是与自己何干?
冷风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冷峻的脸上有了表情,深深行礼后,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中,来无影去无踪。
“他们喝醉了,我们回府,这笔帐记好了,迟早要还!”
小船缓缓向岸边划去,消失在段黎清冷的黑眸中。
“段梅…段梅…”段黎左手托着下巴,食指反复轻揉着嘴唇,意犹未尽地轻唤着。
一大早,李墨迫不及待跑到李潇房里,一屁股坐到床边。
昨夜几个人畅谈甚欢,李潇喝了不少酒,子时才回府,这个时辰还在睡梦中。
瞧他张着嘴呼呼大睡,半个枕头沾满口水,李墨直犯恶心,龇牙咧嘴,眉眼皱成一团,碍于事情严重,顾不了许多,咬了咬牙,摇着他胳膊,试图唤醒这个酒鬼:“二哥!二哥!”
半天不见动静,估计昨晚喝了不少,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睡觉。李墨狠狠在他脸上拍了两巴掌,见他没反应,顺便又多拍几巴掌,心里顿爽,把昨天吃的亏顺便弥补一些回来。
李潇迷迷糊糊揉着脸颊,皱着眉头,李墨一瞧,好像力气大了些,他的侧脸有些泛红,怕被看出来,赶紧扑上去,双手在他的脸颊两侧一顿揉捏,一是为了缓解疼痛,二是就算一会儿看出脸颊微红,也会认为是揉捏造成的,有借口搪塞。
他不愿睁眼,挥着双手不让人靠近,厌烦地嚷道:“出去!”
“醒醒,出大事了!”李墨神情焦急,一脸严肃。
本来睡眼惺忪的李潇被她这句话吓得睡意全无,双眼睁得滚圆,努力回忆,难道又犯错让父亲抓住了?昨天和朋友喝个酒,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不情愿地坐起身,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你在家排行老二,大哥不在,这家你得做主,不能让人欺负咱娘儿几个,。”
“把话说清楚了,谁欺负谁?”
“爹外面有人了,还有个私生子!这事没敢告诉娘,怕她伤心。”越说李墨越气,要确有此事,立马提刀杀过去,“气死我了,让我逮到那个狐狸精不活活打死她!”
这个年代,男尊女卑,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尤其还是为官的男人,在社会地位上远远高于女性,有了权利和金钱,觉得凌驾于一切之上。而李毅是截然不同的,他从小灌输给三个孩子的思想理念是平等,自由,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权利,也有选择的权利,就是这么一位思想境界如此之高的人,会有私生子,李墨实在接受不了。
“你冷静点,怎么回事,你从何得知?”李潇很是诧异,下朝就回府,没有交际应酬的父亲,哪来的时间养外宅呢?
“你个傻子,都不知道引狼入室,我问你,昨天你那群狐朋狗友里是不是有个叫李黎的?”
“啊?”李潇被问蒙了,一脸茫然。
“我亲眼看见,穿着紫色长袍的那个!”李墨蹙着眉头,好心提醒道。
“啊?”昨天就一个穿着紫色长袍,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段黎,他要是父亲的私生子,父亲岂不是当今皇上啊,自己也不成了皇子?想想李潇大笑起来。
“你傻了!换个字,啊什么啊!昨天他穿的衣服和我的是同款布料,记得爹说过仅此一匹,就在咱们府里,他怎么会有,肯定爹给他的!难怪只让我做了一件衣裙,说省下来的布料给娘也做一套,原来是为了他呀!而且他也姓李!明摆着的事,幸亏我聪明,一眼看出此事的玄机。”
上等的布料,皇上留给自己儿子一匹实属正常。
李潇收起笑容,拍了拍好管闲事,自作聪明的妹妹,好心地劝慰道:“我保证,他不是爹的私生子,我见过他父母,比咱爹有气派多了,你别瞎说,可是要杀头的!此事不许再提!你也要远离他!”
李潇没有讲明事情的真相,囫囵吞枣地掩盖过去,最后神情凝重地再三嘱咐李墨要远离他,远而避之。
无论再怎么逼问,他都避而不谈,闭着眼睛装睡,李墨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爹没有对不起娘就安心了,懒得看这二傻子装模作样,人也打了,事情也解决了,便高高兴兴回去。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李墨在大院内碰到李夫人。
“娘!”蹦蹦跳跳扑到李夫人跟前,挽着李夫人的胳膊,头靠在她肩头晃着。
李夫人四十来岁,微微有些发福,皮肤光滑风润,嘴角总略略上翘,带着少女般的俏皮,即使不笑,也带着喜气三分。
“快及笄之年,还像个孩子冒冒失失,将来怎么嫁出去!”
“娘你不喜欢墨儿吗?总想把我嫁出去,我不嫁,不要长大。”
“到了年龄也得嫁!”李夫人无奈地摇摇头,提醒她不想长大不代表真的没长大。
“等我找到我的旷世大英雄!这几年好好陪着爹娘,好好孝顺二老!”一头扎进李夫人怀里撒娇。
李夫人宠溺地搂着她,轻拍她的背,埋怨地说道:“你啊!不气你爹,我就阿弥陀佛!”
“就是!赶快把她嫁出去!祸害她夫君去!看谁这么倒霉娶到这个疯婆子!”李潇站在不远处。
“你先娶到老婆再说!岁数一把,光棍一条,有脸说别人,看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你吧!”兄妹俩开启日常互怼模式。
“我是男人!娘,别总护着她,瞧她一身的毛病,以后吃亏!”说着上前拽住她胳膊往外拉,脱离李夫人的怀抱。
“娘!你看他欺负我!”
“你俩别总缠着你娘!”李毅不知何时已回府,正凶神恶煞瞪着他们。
李墨和李潇身子一震,乖乖站好,如果李潇是豺狼,李墨是狐狸,李毅就是动物链顶端的男人,面对他,他俩自然俯首称臣,收起利爪,变成乖乖猫。
遇到共同的敌人,首先要一致对外,在父亲面前他们习惯扮演好兄妹,收敛着性子,装出一副相亲相爱,好儿女的模样,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
“我是为妹妹好。”
“我是担心二哥。”李墨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子说道,“二哥,今天老师教的学问有些不懂,你帮我讲解一二。”
“走,我看看去。”
李墨挽着李潇的胳膊离去。
不学无术的儿子和整天疯玩的女儿,相伴讨论学问,天大的笑话,想借机溜走罢了,李毅无奈地摇摇头。
见父亲不再说话,像遇到罗刹一般,如果不是顾及形象,他俩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个比一个步伐迅速,争先恐后,生怕被唤住。
离开李毅的视线,迅速收回挽着二哥胳膊的小手,李潇也弹着被挽褶皱的衣袖,两个人同时一脸嫌弃,嗤之以鼻,各自分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