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念趴在床上用枕头死死地压着头,抽泣的声音逸出唇角,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言岚侧卧在紧挨着床的地毯上。
言岚瞪着半死不活的谢念:“念念,要我说,程扒皮那么孤高自傲、善妒易醋、蛮不讲理的人,根本就不适合你,迟早会伤害到你的!他不是兴师问罪了吗?你就趁机一刀两断好了!”
“怎么会觉得他孤高自傲呢?”谢念呆呆地露出眼睛,盯着地板上的花纹发呆。
“。。。谢念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讲的哦……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要去和他好好谈谈喽?”
谢念刚要说,我还没想好,就听见房间外外婆的呼唤:“岚岚、念念,出来吃饭了!”
饭桌上,外婆一边不停地给言岚夹菜,一边数落外公。
“哎呀,这个老头子就是这样子没个准头,只有我们两个老东西在家时,饭做得可香啦;谁知道念念每次一过来吃饭,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再不就是炒糊了,你说说气人不气人?”
外公的头发已经接近全白了,在外婆面前笑得像个傻孩子:“这是说什么呐?人家岚岚、念念都说好吃,就老婆子你嘴刁,咸香淡无味懂不懂?老辈子流传下来的古语名言,学着点儿……”
言岚看看摇头晃脑的长得有点像小头爸爸的谢念外公,又看看微微有些发福的不停地指责“训斥”外公的谢念外婆。原本只是为了不让老人担心而强颜欢笑,现在是真的笑逐颜开。
谢念的眼眶微微有些泛潮。
从小听着外婆的唠叨长大,她知道外婆没文化的表象下有一颗细腻的心。
刀子嘴豆腐心,没外人时每每提着外公耳朵“家暴”的是她,外公腰酸背痛时贴膏药、按摩、包揽外公一切活计的也是她;总是不做饭还永远在挑刺儿的是她,在别人面前夸外公厨艺精湛的也是她。
外公呢?整天乐呵呵、笑嘻嘻地,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外婆对他发起五星级风吹雨打,他自厚脸皮般岿然不动。从小给谢念讲故事,教她识字算数,带着她挖胶泥、烧泥人,俨然她的玩伴大朋友。虽然如此,每每谢念真的把外婆气到了,他又会一脸严肃和不容反抗地告诉谢念去向外婆道歉。也只有当这时,谢念才会惊诧于外公的气势,谢念才会记起,他是自己的长辈——外公。
外公年轻时是金口镇上大厂子的厂长,后来赔了钱厂子一蹶不振。因而从谢念记事起,外公就是她的外公,普普通通的即墨古城金口古镇凤凰古村的一介老农民。
小时候不知道他的风云过往,长大后知道了不禁咂舌。曾经镇上也算得上吆五喝六的人物,外公身上竟一点过去的痕迹也没有,还对外婆这样迁就包容……有种深藏功与名……啊不……大隐隐于世的感觉……
正想着,外婆一把抢过外公的酒杯:“别喝了!当着孩子的面儿我不想说你,你就这么心里没数!你的肝还要不要啦?眼还要不要啦?脑子还要不要啦?这是第几杯啦?啊?别以为之前那3杯我没搭理你就是没看见啊!多大的人了还不如念念懂事呢!”
外公憨憨傻傻地笑:“没事儿呀,没的事!”
外婆瞟他一眼气呼呼地不再搭理他。外公小心翼翼地给外婆添了一碗饭,做错事的孩子般垂头耷拉脑。
谢念看着眼前曾上演过几万遍的情境,冲言岚使了一个“放宽心”的眼神,她知道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
其实,像外公外婆这样风风雨雨中走过来,小事争争吵吵,大事不离不弃,就挺好的。
在外公的包容下,外婆在家里做了一辈子幸福的山大王,可她其实无形中也是什么事都要操上一遍心的幸福的小喽啰啊。
老伴老伴,老来为伴。相携一生所需要的,不仅仅是爱情、信任,还有理解、包容。
一顿饭吃完,外婆乐呵呵被老姐妹邀了出门,外公乐呵呵收拾饭桌,叮嘱外婆带回来一把韭菜。
她只知道要程宫信任她,却不知道去理解程宫的心。
谢念盯着言岚的眼睛:“没错,我就是要去和他好好谈谈。我要告诉他,我的外公和外婆是怎样磕磕碰碰却走了一辈子不分离的,我要告诉他,从此以后,我们要信任、要包容、要理解,要永远不分开!”
言岚眨眨眼睛后退两步,这还是从前的念念吗?大中午的在她跟前狂喊爱情宣言?
谢念给程宫扣的第七道电话终于被接起,俞皌带着点疲惫的声音传出来:“妹妹?”
谢念的眼泪水一下子肆无忌惮地淌出来:“嗯。大哥。程宫他人呢?怎么不接我电话?”
“他上午回来之后跳舞跳伤了身子,刚请了医生过来看过,这会儿昏睡过去了。”
“什么?怎么跳舞还跳伤了呢?”
“他,连跳了六个小时。没人劝得住。不过,虽然他这会儿还没醒,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很伤身子。小妹你……”
“叔叔阿姨在家吗?我想去看他。”
“嗯。叔叔不在家,诺诺也不在家,阿姨在家。你要来的话,我和唯希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