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仅仅开学两个月便以严厉闻名的语文马老师却总是一脸慈爱地对谢念讲话。
谢念刚刚被点名试背课外文言文《少司命》，赶紧答道：“嗯，我知道了。少司命，屈原。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
凭借对诗词天生的敏感，谢念在众人的倒吸冷气声中毫不费力地背完了《少司命》。
语文老师对她笑着点头示意让她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人偷偷捅她的腰。
张煦楠贱贱的声音在语文老师背过身后响起：“念姐，你可牛逼了，哎你到底怎么背过的啊，教教我呗。”
这人真的是自来熟，谢念皱眉，压低声音：“。。多读。”
“念姐不厚道。”
从小到大，谢念在班上都是数她最小，她是早上了一年学，比大家都小一岁。张煦楠却喊她念姐，大概是因为入学后的月考谢念各个科目都是三班第一，张煦楠出于背靠大树好乘凉（便于抄作业）的目的。
三班不仅张煦楠这样跟谢念攀关系。顾荷从第一次月考之后就对谢念好得不得了，谢念是那种不仗着成绩好就随意欺侮人、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的人，因而顾荷渐渐成了谢念除了言岚之外的第二重要的朋友。这是后话。
下课铃只能表示它已经尽力了。马老师是个严格得一丝不苟绝不拖沓的人，当然拖堂除外。
不知疲倦的粉笔终于被她甩手丢进粉笔盒：“谢念过来，其他人下课。”
谢念跟在老师身后踏着齐齐的一声“老师再见”走出教室。
办公室里马老师语重心长又和颜悦色地讲：“咱们学校有一场辩论会，初赛是跟威海环翠国际中学附中打的。至于辩手，初一初二两个年级各有两个名额，我们各个语文老师商量了一下，你演讲不错，论述类作文也在年级印了给同学们下发过，我们觉得你有能力去试一试。”
“啊？辩论会？我还……，”谢念看到老师满怀期望与自豪的眼神，登时改了口，“……我想我可以的。”
“嗯。你是个好孩子，从来不让我们失望。”
“那……老师……剩下的一个名额是……”
“八班易谌。你和他的政史地成绩在年级是名列前茅不分上下的。那孩子平时思维敏锐活泼跳脱，在碰到大事时又有难得的沉着冷静，正可以和你相辅相成。辩论会下周四举行，题目会在下周二下发。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没有了。”
听到是和易谌一起去，谢念心里更是十分雀跃，勉强在老师面前掩盖住了眉飞色舞的冲动。
道了老师再见后，谢念轻轻带上门，一转身看到门外正和他们语文老师道别的易谌。
“念念，你去不去？”两个人很自然地并肩而行。易谌转头看谢念。
“去啊，要去啊。你不去？”
“当然去，邹老师说这次我们年级分了两个名额，我一猜另外一个准是你。”易谌带着一颗小虎牙笑得十分清澈，眉眼弯弯，目光温柔得仿佛浸了一坛子桃花醉。
啊哈，谢念气鼓鼓地噘嘴，易谌竟然诈她，原来他只是猜测罢了。
“嗯？什么两个名额？各个班的历史课代表都要去啊。南面的印刷室抱卷子，我不去，难道你还帮我去抱喽？”
“啊？抱卷子？”易谌一头雾水，到嘴边关于辩论的询问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怕伤害她的自尊心。
“不是吗？”谢念笑得恍然满天的云彩都动了一样。
“嗯，是的啊，我一会也要去的。念念你先回吧，我，我突然……嗯……突然想，想起……还，还有作业没交呢，我，我，我去下办公室啊。”
易谌从不在谢念面前说谎，这么偶尔一说居然还是结巴的。他在心底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
谢念敛去眼底的笑意，装作没看穿的样子：“哦哦，你去吧！”嘿嘿，傻易谌，被骗了去替她讨公道吗？
易谌转头跑回办公室。迎着八班语文邹老师不解的目光，易谌坚决地说：“老师，辩论会我申请退出。”
“怎么，有什么困难吗？”
“辩论的事情我没有经验。老师，三班的谢念作文上立论驳论都比我好，我推荐她去。”
“嗯？马老师？组长不是定了谢念易谌参加吗？谢念没想去？”邹老师回头询问。
“……对不起老师，我理解错了，我要去，我和谢念都要去的。给您们添麻烦了！”易谌比谁都了解谢念的小心机，忙不迭的赶在马老师说话之前解释，然后一溜烟推门跑出去。
“谢念！你！”
门口的谢念两眼红红的，瞪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易谌被耍的气愤一下子烟消云散：“……念念……你？”
“你什么你，你傻呀，你让我耍！还要我一个人去。你跟我商量了吗？”谢念比易谌低半头，可似乎某种力量让她变成了一头被踩了尾巴的小狮子。
“念念……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不要这样子，妈妈要保护我，所以她什么都不对我讲，我让她一个人辛苦地过了许多年。你要保护我，你也什么都不对我讲……你以后不要这样……”谢念尾音颤颤的，带着点鼻音。
“嗯。念念，我会永远保护你，也一定永远首先考虑你的想法。我会一直一直好好保护我们的。你……你该不会要哭鼻子了吧？”易谌略略显得有点紧张，好看的眉毛轻轻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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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来也知道了，一切不过是当时年少罢了。
然而我听到那句话时，是真的相信；我至今也相信他说那句话时，也是真的那么想。
——2010年初秋谢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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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长大，必定每一句一字都一诺千金。可是，只怪当时年少。
——2018年成都第一场秋雨日谢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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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念迎着飒爽的晨风痛痛快快地打了一个喷嚏，“阿嚏……你才哭鼻子！你从小哭到大！”
哎，昔日青梅煮酒论英雄，刘使君借雷打岔也不过如此了吧。谢念擦擦眼睛。易谌的话，她是从小信到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