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谌于谢念而言很重要,重要到即使不相往来也难以真正做到不闻不问。
那是因为在她曾经数年的黑暗里,易谌是她唯一的光,呵护着她,让她得以在后来的日子里成长为大家的小太阳。
自己对易谌的在意,倒回六年前自己也十分清楚。
六年前。
谢念刚读初一,风风火火回到家,急乎乎扒完饭,赶紧回到自己的卧室,端坐在外婆废置的缝纫机前奋笔疾书。
她拜托言岚给她打印了国庆同乐会的流程规则和主持注意事项,她要在不影响自己学习的前提下好好研究一下。
初一开学刚刚一个月,马老师对她的信赖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她不想让任何人失望。
“念念,写完了吗?今天中午妈妈要来看你。”外婆在门外轻声说。
妈妈一直在外打拼,谢念不可谓不想。“嗯,马上就好了。”
不一会儿楼道里就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谢念蹭开凳子奔到门口开门:“妈!”
妈妈的脸上是和平日一样的淡妆,但又总有一些感觉是不同的。妈妈只大谢念十九岁,即使被这些年的风雨摧残,也依旧能透出青春温暖的样子。
“念念!我的小念念!又好看了!妈妈今天来……是想……嗯……妈妈想让你见见他……”谢念终于看出妈妈脸上的不同,是属于少女的羞涩紧张和腼腆。
谢承宣回来了?谢念脸上的笑容随着脑海里闪过的想法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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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记性真的是太好了,所以还记得自己三岁时被谢承宣丢给了妈妈。然后在妈妈的哄骗中长大。
小时候的我是有些傻,可我并不是傻子。尤其是当我无意间翻出妈妈早些年字字泣血的日记和一个闪着幽暗绿光的离婚证。没有任何心情的激荡,没有任何悲欢的闪念。
好像只是无意间确定了早些时候的猜疑,剩下的就只是接受了。
——2010年9月谢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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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她抿着嘴轻轻打开那个绿色的壳子,手指抚过那个和自己有七分相像的人的眉眼,转念间一个甩手漠然地丢开。
颤抖着翻看妈妈的日记:“承宣,念念这些天听我念故事书,今天她竟然把故事书抢过来自己看着图讲,一个字也不错,别人还以为她不满三岁就能认很多字……还有啊,念念才三岁,自己吃鱼,都不会被鱼刺卡到!念念好聪明啊,和你很像啊……”
谢念仅仅是想着,眼睛里就悄悄蓄满了泪。
外婆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她用心用力用爱好好活出了自己,妈妈的打拼也终于有了些微起色。谢承宣就要回来了?
谢念愣在门口,楼梯转角处上来一个陌生的男人,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大兔子玩偶,脸上干干净净地噙着一抹微笑,上身穿了一件米黄色毛衣,下身是灰色的西裤。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打扮得和那只怀里的大兔子毫无违和感。
不是谢承宣。但是……可能将是爸爸……
谢念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反正说来没有抗拒。“叔叔好。”
“你就是念念?这么个大姑娘了!当年叔叔抱你时,你还是个身形大小连这只兔子耳朵都比不上的小娃娃,现在已经出落得……兔子送给你,念念。”
那位叔叔把大兔子放到谢念怀里。谢念没有羞怯或喜悦,但她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毛茸茸的温度。
外婆外公留叔叔吃饭,不大的小圆桌上挤满了菜。
谢念把自己关在贴了满墙奖状的卧室里。二年级时易谌送她的图画本《红楼梦》摆在奖状正下方的缝纫机上,封皮闪着乱乱的光。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妈妈小心地询问谢念的态度。
谢念横一横心,“我还要见叔叔一面”。
她也隐约知道了那位夏叔叔和谢承宣一样是妈妈的高中同学,谢承宣名校得中又抱得美人归,夏叔叔痛定思痛打拼奋斗,现已是京都颇有名气的实干企业家,一年前回到即墨市里才又找到了谢念妈妈。
“念念,听你妈妈说,是你要求要马上见我?”
这次是在夏叔叔公司的私人办公室里见面,夏叔叔黑色西装、藏青色领带,风格与那日初见完全不同,他带着一丝错愕与温柔。
“夏叔叔,我……”谢念穿着金口中学蓝白黑的校服,感觉自己和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
“念念,叔叔知道你长成了个早慧的孩子,叔叔也知道,这些年你和你妈妈受苦了,以后的日子……孩子……你放心好了。”
想想这些年妈妈撒过的谎,妈妈受过的苦,谢念也觉得自己不能再自私下去。看着眼前陌生男人眼里闪着的柔情,她轻轻开口:“爸爸。”
本也没有情感的波澜,谢念仅仅只是因为这两个陌生了将近十年的字眼而堪堪泪涌。
周天的时候谢念做花童,把妈妈嫁给了爸爸。
淡淡的飞扬的婚纱,淡淡的飘落的花瓣,淡淡的漫天的气球,淡淡的谢念的笑脸。
爸爸在别墅里给她装饰了房间,大大小小粉色的米色的灰色的紫色的精美可爱的毛绒玩具塞满了她的房间。粉色的屋子梦幻又温馨,房间带着的阳台上风铃在自己歌唱。
谢念拒绝了爸爸让她转学到威海环翠国际中学附中的建议,她舍不得这边的外婆外公,金口中学她也已经适应得很好,况且,金口中学还有易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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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我才发现,商店橱窗里那些原本只能隔着玻璃看到的东西,原来我是可以真真切切的拥有的。
从前贫苦时总有外婆、外公、妈妈、易谌护着我爱着我,我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生活得困窘也开心。现在爸爸给了我富足的生活,我更加开心却不是因为这个,我开心于外婆外公更加舒心的笑容,开心于妈妈更加幸福的眼角,开心于终于尝到的爸爸的爱。
我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孩子,从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世间事太多太纷杂,我看重的只有感情而已。其他的都不必在意。
——2010年谢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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