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去了宁亲王府,我才离开没几天,五弟就从皇子被封了亲王,是所有皇子里独一份的殊荣。
五弟见到我那副模样,很担心,问我最近去哪了,以后还是和他一起住、一起吃,情同手足。
我没说话,我有要做的事,而那是五弟不信、而且会反对我的。
五弟当然看出了我的拒绝,只说我身无分文,终究要有个地方住。
我摇了摇头,我今天去,本就不是单纯地看看他,让他施舍一点恩惠,而是要大肆讨求封赏的。
他已经是亲王,我求他办点事,我知道他不会拒绝。
我要他安排一个女孩寄养于大户人家,要配得起皇子身份的大户人家。
他看着我没有问什么,就点点头。
我要他帮我买下一整座教坊司青楼,作为落脚之地。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点了点头。
我要他借我黄金千两,够我夜夜笙歌,快活百年。
他狠狠一拍桌子,丢下宁亲王令牌,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拂袖而去。
他以为我日日沉湎于秦楼楚馆,要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了此余生。
我不解释,他这样想,顺理成章,正方便了我日后行事。
她机缘巧合在街上撞上辅国公,辅国公一眼相中,要认她做养女,问她可愿意。
她回头看看我,我知道她在征求我的意见,我当然怂恿她去。
萧氏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岂止是匹配皇子的程度,首辅大女儿便嫁给了日后的太子。
我知道苍月办事不会让我失望,却也没想到会如此尽心,直接把她直接送入了萧府,反而让我有些担心自己日后高攀不上怎么办。
可能他也是怕我在青楼无法自拔,想给我一点压力吧。
后来知道,原来他承诺了自己儿子的一门亲事才换来的。
独孤沁看着独孤城,他所说的宁亲王的那个承诺,最后就应在了独孤城与萧明月身上。
那时候我没想到,她身在萧府还惦记着我,经常带着吃食去那个歇脚地,只是从未等到过我,只得作罢。
因为她前脚去了萧府,我后脚就进了教坊司。
她曾让我帮忙打听妹妹的消息,我就来了。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凤韵轩也不叫凤韵轩。
我买下的时候,这儿叫依依阁,头牌花魁自然是柳依依。
她如今已经是萧府千金,当然不能有一个秦楼楚馆的妹妹,我把所有的情况都和依依说了,包括我是谁。
她哭着跪下,把我给她的酒一饮而尽,笑着等死,眼中没有一丝怨怼。
我这才彻底相信了她。
酒中没有毒,她当然也没有事。
但柳依依还是消失了,只是多了个雨柔姑娘。依依阁也改名了,成了雨柔馆,这名字一直用到你题下“凤韵”两个字。
我找到她,告诉她妹妹已经不幸病故,她哭得死去活来。
如果她知道,其实依依一直在别处偷看她,陪她一起哭,她会笑还是继续哭呢?
只是从那天起,天下就没有柳依依这个人了,只有柳飘飘,是萧府千金。
若非你那天巧合写下“昔日依依今在否”,除了她,世间再没人会提起,我不会提,雨柔更不会。
其实我们都带着假面,在世上狭缝间苟活,活着如同死了,死了更一如既往。
就算被别人路过无意间扬起的泥水淋满一身,吼声也只能被风吹去,无人理会。
“独孤城,你觉得我们这样的人,过的惨淡吗?”独孤沁突然问道。
独孤城毫不犹豫点点头。
独孤沁却摇了摇头。
殷墟城无比繁华,但如我、如柳家姐妹这般的人,不在少数。他们都用最后的一点钱,醉倒长街两侧,第二天要么溺死在沟渠,要么彻底离开这座城市。
再没人能看见他们,除了曾也和他们一样的我。
我只是救了一个流浪汉,从此,我只要坐在凤韵轩,就有源源不断的落魄人前来投奔。
都是享受过锦衣玉食的子弟,如今他们不需要很多,只要一口饱饭、三片瓦盖和一个捅破这天的希望,便能怀揣着滔天的怒火,在这殷墟城的黑暗中活下去。
雨柔馆一直是雨柔在打理,她负责赚钱,我做我自己的事。
雨柔喜欢我,我一早就知道。
我喜欢她,只是不知她是否知道。
雨柔是掩面花魁,绝世歌姬,但此后只为我一人而歌。
我喝酒,她清歌,我俩不需多言,坦诚以待只是并非相敬如宾。
我懂她的心,但我不愿骗她。
她懂我的心,所以她也不逼我。
雨柔看着我,我看着她,我俩都以为终有一天,我抬着轿子去萧府去接她。
但我等到了,八皇子独孤煊赫注意上了萧府的柳飘飘,日夜献殷勤。
你不知道我那种心焦,我就算是有苍月的帮衬,也是必然争不过独孤煊赫的。
我好想冲去萧府,拉着她的手逃离,什么皇子,什么小姐,都不要做了,就像当年我背着奄奄一息的她,也能找到唯一的歇脚点。
我可以离开,但我怎能连累她再次去与我过那般辛苦的日子呢?
独孤煊赫看她的眼神,与我如出一辙,这让我稍许放心。
独孤煊赫是常贵妃的小儿子,我知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之前是不舍得她,如今想通了,自然不能放过。
大婚前夜,我去见了她,她见到我格外开心,我也很开心。
她知道我一定有话要告诉她,我当然有话与她说。
我要与她上礼于天,下敬于地,三叩首方毕。
她很开心,等我说完要与她结为异姓兄妹,永远莫失莫忘、不离不弃后,她脸上的笑却凝固了。
我很满意自己的计划,这样我便成功地绑定了她,算是安插下了一个棋子,还是在常氏身边最亲近的地方。
我把皇后留给我的簪子插在她头上,作为兄妹信物。
她把手上的华骨玉镯褪下给我,作为还礼。
只是她哪知道,我那簪子只为未来的妻子准备,岂是她这镯子能比。
我回去把镯子好好放好的时候,雨柔看见了,她震惊地看着我,只是我不知道她在震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