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皇帝看出来了,不允许这样继续下去,给他安排了个妻子。
只是他的妻子也看出来了,容不下自己待在他身边了,她只能退避三舍了。
只要看着他点的餐食依然有避开她不爱吃的,只要看着他依然有好好吃药,自己就算此生不见了,也没什么所谓了。
但红颜薄命,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知道的一瞬间,她没有想到自己生死凄然,没有想到自己绣了几年的锦绣图完不成了,没有想到自己研究了一辈子的《香冶纲目》写不完了。
她满脑子想的是,还要再见他一面。
但一想到,万一见到自己,他会伤心怎么办?
玲珑心窍灵秀,却被这么傻的问题困住了好久。
那时,她便决定了,要在这溟江畔,设下这万鸦千杀阵,给他安排好一切,便能安然离去了。
东宫,萧明月还在为太子的坦荡之言吃醋。
这时,太子妃的丫鬟来了,一言不发跪下,只顾着重重磕头。
太子妃一时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太子反应过来,一把拉起丫鬟,却见她已经把自己磕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你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太子眼中既是心疼又是责怪。
丫鬟用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太子妃。
萧玉儿一哆嗦,她突然想起,自己见过这种眼神。
玲珑王姬所在的长青宫,里面每一个人,都是这种眼神,心悦诚服,视死如归,令她胆寒。
萧玉儿是真的怕了玲珑王姬,更想不到,自己身边跟了这么多年的丫鬟也是她的人。
此刻,她满脑子想的,是不知道玲珑又准备要怎么对付自己,她闭起了眼睛,不敢再往下听。
“奴婢跟随主子多年,主子心善,对所有人都好,但主子的心善却被某些人当成了欺负的借口。”
太子大怒,谁敢欺负孤的太子妃!
“这个人就是,玲珑王姬。”丫鬟说。
太子一把把丫鬟从怀里推到地上,大骂血口喷人,指着太子妃问玲珑怎么可能欺负她。
萧明月被这阵势吓哭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主子心善,不肯说出恶人行径,是为了太子的兄妹情谊着想。但太子只要看看主子胳膊上的伤、衣服下的针孔、额头的伤,自然知晓奴婢并未妄言。”
太子捋起萧玉儿的袖子,看到青一块紫一块,新伤叠旧伤,明显不是一日两日能形成。也不愿再看其他,只顾指着丫鬟大骂不保护好太子妃,只会在这胡言乱语。
“奴婢自知说出这种话性命不保,就算太子爷不严惩,王姬殿下也不会饶了奴婢。奴婢一条命虽然死不足惜,但太子爷与主子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又岂会用一条命来欺骗殿下呢?”
“王姬心狠手辣,给主子喂下了每月必需解药的毒药,每次见面必狠狠折辱。”
“王姬狭隘嫉妒,仰慕太子而不可得,日**主子服用难有身孕的药物,太子一查便知。”
“求太子为主子做主,只要主子能得公平待遇,奴婢这一条命就算值了。”
太子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萧玉儿上去搀扶,却被太子一把抓住。
“玉儿,孤知道你从不说假话,你告诉孤,这个奴婢该拖出去打死,玲珑没有对你做过那些,对不对?”
萧玉儿手被太子抓得很疼,看着地上的丫鬟,又看到太子恳切的眼神,萧玉儿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退到一旁,跪下听候发落。
太子喘着粗气,一拳砸碎了茶盏,手被碎片划破,鲜血沿着桌面流下。
萧玉儿不敢看太子的眼神,只敢低头看向丫鬟,只见她也看着自己笑了笑,在死前的一瞬间似乎又恢复成了平时那个听话的小丫头。
萧玉儿泪流满面,为自己的丫鬟哭泣,也为自己无所适从哭泣。
“来人!”太子大吼。
独孤明翎应声入内,见到面前血腥的一幕,大吃一惊,以为有刺客来袭。
太子深吸一口气,说:“召,全太医来见孤。”
“太子,要不要先包扎一下...”
“快去!”
“是。”
只一盏茶的功夫,全太医就被独孤明翎抓了过来。
太子妃屋里的保胎药也已经拿过来了,太子让他细细查一查。
“可有异样?”
“这可不是什么安胎药。”
“那这是什么?”
“用途很多,很难说清,但若是用在太子妃身上,微臣只能想到避孕一途。”
太子眼神黯淡了下去,又让全太医为太子妃诊脉。
萧玉儿看着那几包拿过来的药,心有疑问。
她知道玲珑想要害她,所以每次都会在药包上做隐蔽的标记,有时候趁人不注意,偷偷拿一些其他的药包替换,但这次拿回来的药只做了标记,还没来得及替换。
可是这几包药,都没有标记。
萧玉儿有些不理解,却又不知如何说,只做缄默不语。
全太医皱着眉头,为太子妃两只手都诊脉推敲了半天,这才收手。
“可有毒物侵染?”
“有。”全太医皱着眉头说。
太子皱着眉头,此时他心已经落入谷底,就算他再如何信任玲珑,也不知如何为她解释。
“可有治?”
“微臣尽力而为。”
太子拱手,感激不尽,请全太医先下去准备。
屋里又只剩萧玉儿和太子两人,萧玉儿看着地上死去的丫鬟,不由悲从中来。
“能否请太子安葬了丫头,天冷了,地上凉,丫头平时最怕凉了。”说着说着,萧玉儿又流下两行清泪。
太子点点头,让人把丫鬟抬下去厚葬。
他捏了捏萧玉儿消瘦的手,抚开额前秀发,果真有个愈合不久的伤口。
“你受了这么多苦,怎么不早告诉孤呀?孤与玲珑一起长大,感情是不同常人,但孤也不是不辨是非黑白之人,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这番话,竟是这么些年,萧玉儿从太子口中听过最像夫妻之间的话语。
她突然哭了,心中憋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这一瞬间从心中柔软的地方决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