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川转头看向简渊手指的方向,只见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朝这边走来,原来是小公主季楚祎,明妃所出,去年底才刚满八岁。
季楚祎见是季临川,立马加快步伐朝他跑去,季临川蹲下来,被她扑了个满怀。
季临川摸摸她的头道:“怎么了?又迷路了?”
季楚祎一本正经道:“没有啊,只是嬷嬷走得没我快。”
二人失笑,你这小短腿,嬷嬷能没你走得快吗?
季临川抱起季楚祎,道:“那大哥送你回明妃娘娘那吧。”
季楚祎乖乖点点头,又道:“大哥你是要成亲了吗?”
“刚刚在母后的寿宴上听得的?”
“嗯,我看见那个姐姐了,大哥的眼光就是好,反正比三哥宫里的好看。”
她口中的三哥是皇帝的第三子季临怀,淑妃所出,不议朝政,不讨功名,成天在外浪荡,三个皇子里,就他寝宫侍女最多。
听了季楚祎的话,季临川不禁笑道:“别老听你三哥的话,”又叹了口气说:“要娶那位姐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季楚祎晃着个小脑袋,倒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三哥也说,追求女子是要讲究技巧的。”
季临川默默看了她一眼道:“他都教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家伙掰着手指嘟嘟囔囔一阵,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片刻,三人便已行至明妃所在的明华宫,刚到宫门口,便见一群人匆匆忙忙地准备出去,负责照看季楚祎的赵嬷嬷见季临川抱着季楚祎,匆匆跑上前来,松了一口气才想起给太子行礼。
明妃也忙从后面走上前来,还在季临川怀里的季楚祎看见母亲,忙让季临川把自己放下来,季临川刚一蹲下,季楚祎便蹦跶着两只小短腿朝母亲跑去。
明妃抱着季楚祎,走到季临川面前道谢,季临川只是摆摆手道:“明妃娘娘客气了,”又对季楚祎笑道:“祎祎下次可别乱跑了。”
“都说了是嬷嬷追不上我~”季楚祎瘪瘪嘴道。
众人听了这话,只是无奈一笑,季临川行了礼便转身离开。
季临川走后,刚刚的赵嬷嬷道:“虽不是亲生的,但太子的性子确实和皇后娘娘如出一辙啊。”
明妃将季楚祎放下来,让她自己玩,又起身回赵嬷嬷的话:“是啊,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思绪飘回数年前,皇后为皇帝纳妃,父亲提出将自己也送入宫中,哪怕自己早已心许他人,为了家族,也不得不踏上进宫的路程,年少时的她性子刚烈,不谙世事,觉得皇帝也不过薄情寡义之人,一心想着这般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那一日她从御花园的观景楼上跳下来,非但没死,还弄断了皇后的山茶花,正在看守花园的宫人准备训责她之际,一个温柔的声音道:“一株花而已,断了就断了,不必如此苛责。”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后,面容温婉,气质淡然得好似不是这深宫之人,只听得皇后又道:“你若不喜欢这深宫,也该喜欢自己才对。”
“下月便是皇上的寿辰了,你若闲着无事,便来凤和殿帮帮本宫吧。”
从那以后,她便时常去皇后宫中,发现皇帝与皇后关系着实令人奇怪,人前也算称得上是相敬如宾,私下皇后似乎并不如何亲近皇帝,她时常看见在一些大的场合,皇帝的目光总是淡淡地投在皇后的身上,却又从未起身靠近,有一日,皇帝瞧见自己手中的玉镯问道:“这是皇后送你的吗?”
明妃不知他为何知道,只轻轻点了点头,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帝居然让她把镯子送给他,明妃只当他觉得镯子好看,也不敢多问,后来才从一位老嬷嬷那听得,那镯子竟是皇后还是太子妃时皇帝送给她的,现在想想,她仍觉得心有余悸,可皇帝似乎并未有任何反应。
再后来便是芷婳宫大火的事了,人人都传帝后离心,可自那以后,皇帝除了纳了一位北呈和亲来的淑妃外,便不曾临幸过任何一位女子,那时她便知道,帝后二人之间,有她永远无法介入的地方。
或许是常年待在皇后身边的缘故,这些年,她的脾性竟也温软下来,前些天偶然在宫中瞧见当年与之许诺的男子,他也早已人至中年,倒生出隔世之意。
赵嬷嬷在一旁道:“皇后娘娘脾气就是太过温和,皇上也是越发宠幸那淑妃了。”
听了这话,明妃只道:“皇上对皇后,始终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天边的弯月渐渐没入云层,像那些说不出口的心事,纵有皎洁光亮,也难敌厚重乌潮的遮挡,这世间的真假亲疏,本就不是看一眼就清的。
这边,季临川已经回到了东宫,刚踏进门槛,便见两位“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地在一旁下着棋,见他进来也不过微微抬了下头,继续将手中的棋子落下。
这二人正是沈亦书和宋远山。
季临川看着二人,对一旁的简渊淡淡道:“宫中守卫是否太过懈怠了些,这两个无耻小贼也敢往里放,简渊,送客。”
简渊正想上前一步,宋远山立马凑近过来:“啧啧啧,太子殿下架子就是大,可你若是把我轰走了,你要的情报可就没有了啊!”
听了他的话,季临川方才抬手让简渊退下,虽然后者压根儿就没打算真的怎么样。
“那件事,又着落了?”季临川问。
宋远山点点头道:“我对比了一下那几桩劫镖案的细节,发现那伙山匪训练有素,似乎早有预谋,我曾潜入他们的老巢,发现他们抢得的那些财物并未开封,我怕事情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背后定还有人,”说完又想起什么,道:“我在侦查的时候还发现了这个。”
只见宋远山从怀中拿出一枚方令,上面正写着四个鎏金小字:安定盛世。
“这是什么?”季临川接过那枚方令道:“这上面的字是何意?”
宋远山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他们所劫的财物中都会放着这个方令,一般收在最值钱的那个东西里面。”
“这背后定还有更大的力量没挖出来,你明天去城北的戏文馆蹲一天,看看能听得什么线索。”季临川吩咐道。
“好。”宋远山应着,又感到疑惑,问说:“你怎么知道那里会有线索的?”
季临川笑笑说:“我有个小师弟,对搜集情报这方面颇有造诣。”
“确实。”一旁的沈亦书抿了口茶,也附和道。
“是吗?那我有机会得好好见识见识。”
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一名黑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封信函,简渊出门伸手接过那封信函,刚想和来人说些招呼话,便见那人纵身一跃,匆匆隐匿在黑夜中。
简渊站在门口,看着来人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信,暗自叹了口气,才转身走进房中,季临川拆开一看,眉头微微皱起,其余三人见他这副模样,皆是免有疑色,宋远山等不及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过了半晌,季临川低沉的声音才响起:“西密国有动静了,近日可能会哌使团来京州,具体名单应该还在送往礼部的路上。”
“二十年之约已至,看来他们是要等不及试探了。”沈亦书抿了口茶道。
“鹤染还说了些什么吗?”季临川转头问简渊。
自进门把信给季临川后,简渊就时不时地转头看向门口刚刚鹤染离开的地方,一直心不在焉,以至于现在季临川的话都没有听到。
宋远山看着简渊,朗声道:“嘿!你主子跟你说话呢!”
简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头向季临川认错:“属下知罪!”
“无碍,”季临川摆摆手又问了一遍:“所以鹤染和你说了什么吗?”
简渊摇摇头,显得很失望道:“她什么也没说。”说完还不忘又往刚刚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宋远山似乎一眼看透,打趣道:“还看呢,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简渊转过头,默默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不说话。
另外两人见状,皆暗自笑笑,宋远山还不死心地打趣他道:“平日做事都雷厉风行的,怎么到了姑娘这就磨磨蹭蹭的了,果然和你主子一个样啊!”
刚刚还在偷笑别人的季临川瞬间黑了脸,冷冷道:“简渊,送客吧。”
后者立马执行指令,立马伸手去抓宋远山,后者侧身档过,正当二人过招时,一直在旁吃瓜看戏的沈亦书淡淡道:“你不也对你的苏姑娘无可奈何吗?”
听到这个称呼,宋远山一下子漏了心神,竟忘记了此刻自己还在和简渊过招,被对方一手劈到肩膀,还好简渊只是随便过过手,不然他这一手劈下去,肩胛骨估计都得碎了,不过还是不免吃痛,宋远山愤愤地转头对着沈亦书道:“你突然提她做什么?!”
“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你们半斤八两。”
“我......我又不喜欢她!”宋远山连忙辩解道。
“那一听到她的名字还这么紧张?”沈亦书反问。
“我那才不是紧张呢!是反感!你们不要老把我和她连在一起好不好,我真想退了这门婚事,这样我就自由了!”宋远山一时没好气道,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反击道:“听说最近你和叶家小姐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嘛!”
沈亦书顿时停住了拿茶杯的手,无奈一笑也不做声。
简渊在一旁默默道:“其实我们大可不必这么互相伤害。”
获得三人一致赞同,难兄难弟何必如此。
沈亦书和宋远山走后,季临川默默看了简渊一眼,淡淡道:“还说我呢,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嘛。”
简渊默然,暗暗想:殿下您也真是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