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云初和傅清若便往皇宫里赶,宫里传来急讯:皇后晕倒了。
皇后这些年一直都在调养身子,几年前颜岑看过一回,提点过云初几次,之后再有重症便是云初负责,平日里便是由太医照看着,这回急召入宫,定是连太医也没了法子。
颜岑去城外出诊去了,正巧傅清若在京,加上她又与皇后关系匪浅,便和云初进了宫。
二人由带路的公公领着,穿过重重宫门,向着凤和殿走去,到了宫门口,正巧遇上对面一架步辇也来到宫门前,轿上帷幔低垂,看不见来人的脸,还是前面带路的张公公行了礼,二人才知晓对面那人是谁。
只听他屈身道:“参见淑妃娘娘。”云初和傅清若微微低着头站在他身后。
淑妃一双芊芊素手从帷幔中慢慢伸出来,以极小的幅度抬了抬,轻柔地犹如只是在空中划开一道水,不着一丝痕迹,又缓缓反手收回。
张公公挺回身子,淑妃由身边的侍女扶着下了步辇,傅清若站的位置,只够看到她脚边的裙带,只听她轻启朱唇,音色柔媚道:“你就是傅清若?”
傅清若一个激灵,左右看看,确定是在叫自己,方才小步小步从云初身旁站出来,屈身行礼道:“民女正是。”
“抬头让本宫看看。”
傅清若缓缓抬起头,一张绝色的脸映入眼帘,傅清若此刻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在这之前,傅清若觉得长得最好看的是她的姨娘,也就是皇后,因为她喜欢皇后身上的温婉气质。
而现在,她第一次抛开自己的审美喜好,完全臣服于眼前这个人的美,不同于皇后的娴静淡雅,淑妃的美美得干脆,魅惑,媚而不俗,将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吸引过去。
“痴痴看着本宫作甚?”
傅清若愣住,慌忙低下头道:“民女见娘娘姿容绝色,不禁多看了两眼。”
对面传来轻微的笑声,淑妃道:“嘴巴倒是甜。”又抬抬手说:“起来吧!”
傅清若起身,回到云初旁,跟在淑妃后面进了凤和殿。还小声和云初说:“淑妃娘娘真好看。”
“淑妃娘娘是北呈人,故有几分异域风姿。”云初低声答道。
进殿后,花圃中几株小草引起了傅清若的注意,盯着看了好些时候,被云初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匆匆跟上前去。
内殿中,皇后面色苍白地侧躺在床边,一旁的侍女禾晴还在给她喂着药,束手无策的太医立在一旁等待。
云初跪坐到塌前为皇后把脉,眉头微微皱起,又接过身旁侍女的药闻了闻。
一直站在旁边的另一位侍女新巧面露愁色道:“昨儿晚上好不容易睡个好觉,谁知一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娘娘一直都睡不好吗?”
新巧道:“娘娘睡眠一向浅,这些年越发不安稳了,昨儿夜里喝了药很快就睡了,还是这个月唯一睡得沉的一回。”
“可是用了什么法子?”
“这......”新巧左右顾看,面露难色。
“这有何不可说的?”云初疑惑道,又将目光转向禾晴,禾晴看了看傅清若,缓缓道:“昨天晚上燃了清若小姐送的‘清梦’香,香气安神,娘娘很快就睡着了。”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皆看向傅清若。
傅清若淡淡道:“那香是家母所给,一定没有问题,若是担心异常,现在就打开那香囊检查便是,和燃香是一样的方子,只是并未研磨。”
皇后看向傅清若,似面有歉意,傅清若摇摇头,表示没事。
云初打开已经拆线的香囊,将其中的药材倒至手心查看,又闻了闻,道:“都是些安神之物,并未有何异常。”说完便对傅清若点了点头。
又将药物给一旁的太医看,后者也是表示认可,皇后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禾晴从云初手中接过检查完毕的药物,随意用手拨弄了一下,站到新巧身边,又递给她看了看,后者端详了几分便摇了摇头。
云初道:“香没有问题,只是娘娘脉象微弱,身体耗损严重,不知因何而起,这香还是暂缓使用吧,我现在去给您熬副药,您先躺下休息。”
皇后道:“熬药的事就让新巧去做吧,药一直都是她熬的。”
新巧正想上前,便听云初道:“无碍,这是新的药方,我怕她们掌握不好火候。”继而又转向傅清若道:“清若你与我一起去吧。”
傅清若点点头。
二人行至灶房,只见云初一脸忧虑,傅清若不禁发问:“云初姐姐你怎么了?”
“皇后的药有问题。”
“啊?”傅清若愣住手中放药箱的手,道:“那方才在寝宫内.......”
“不过是随便抛个问题掩人耳目罢了,不过停了那香也是先排除病因,你不要在意。”
傅清若立马摇摇头道:“没事,我知道,娘娘身体最重要。”
“现在的问题就是找到娘娘喝药的方子,”云初看看四周,道:“清若你找找有没有倒掉的药渣或还未倾倒的药罐。”
傅清若左右翻看一遍后,在药架底下发现了一个药罐,将里面的渣滓倒出后,二人仔细辨认着里面的药物,云初从中挑出一块青黑色的不明物体,指着道:“这是什么?”
傅清若非常认真的眯着眼睛看了看,最后一本正经道:“不知道。”
换来云初一个淡淡的白眼。
云初道:“我与师父离京之前给过皇后一张药方,用以调养生息,这罐药里的其他药材与我当初写的那张方子并无二致,唯独此物是多加的一味药,不知是何物。”
二人正没着头绪,傅清若忽的看见台阶下某处无名小草,瞬即想到先前在前殿花圃里看见的那些草,立马对云初道:“会不会是菁草?”
“菁草?”
傅清若点点头,用药匙拨弄着方才那味药,说:“这种草生长于高原地区,在我东临国极少见到,我也是偶然在父亲的山谷药园里发现的,它的外形与寻常杂草并无两样,药性极寒,很少入药,药效慢且低,一般不易被人察觉,但长期服用会加大身体消耗,如若患者为女性,则......”
“则什么?”
“则易患不孕之症,即便受孕也易滑胎。”
云初看看那药渣,面色凝重,傅清若又道:“所以我方才进殿时看见那菁草才觉着疑惑,而且过年进宫时我都没有看见过。”
“能在皇后眼皮子底下种植,必是凤和殿的人。”
“我暂时还不确定,不过如果真是菁草的话,那皇后的晕倒也许就能解释了。”
“怎么说?”
“与菁草相对的有一种植物,叫‘芜草’,芜草性温,入药可平气安神,但万万不可与菁草合用,否则就会致人晕厥,如果那香里有芜草的话......”
“所以昨晚......”
傅清若点点头,似乎看透了她的猜测,道:“所以昨天晚上皇后娘娘可能并不是睡过去了,而是喝完药又闻着香晕过去了,今早必定也是,寝宫内窗子未开,香气还未散尽便开始服药,所以才会再次晕厥,且芜草会放大菁草的寒性,换句话说,芜草就是菁草的药引,如果不赶快加以调理的话,可能会出现咯血的症状。”
“这可如何是好,你方才有看过那香囊中的药物吗?确定里面有芜草吗?我方才似乎并未看见。”
傅清若摇摇头道:“芜草和菁草一样,生得罕见,京州的气候并不适宜生长,定是专门有人种植,而且此人应该不知芜草的药性,因为算不上常用的药,我也未曾见过成品,怕是要去信问问我娘亲。”
“这一来一回又要几天时间,师父又不在城里,你先去出去看着,注意一下花圃,我在此熬药。”
傅清若点头应允,转身离开。
进入前殿时,淑妃坐在外室,正拿起手边的茶送入口中,见她进来,眼角漫出笑意,道:“可是药熬好了?”
傅清若摇头道:“云初姐姐在熬药,让我过来看看,娘娘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吗?”
“是啊,一早听得皇后姐姐晕倒,心里担忧,便过来瞧瞧。”
傅清若故作点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心里疑惑,为什么这个漂亮娘娘看自己的眼神如此不对?便指指内室道:“那我先进去了。”
淑妃仍旧笑着,点头应允。
傅清若刚想转身,淑妃又突然叫住她,先前想要逃跑的念头太过强烈,以至于被叫住时突然转身差点摔了一个趔趄,淑妃一脸紧张,正欲去扶,还好傅清若反应快,立马站稳了身子,笑笑道:“娘娘还有什么事吗?”
“呃......你......算了,没什么,你进去吧。”
傅清若被她弄得一脸疑惑,但还是应了一声方才进去。
内室中,皇后已经躺下了,新巧站在一旁守候着,傅清若把了把皇后的脉,问新巧道:“禾晴姐姐呢?”
“她去给花瓶换水了。”
傅清若道:“这样啊,花圃里似乎多长了许多杂草哦!”一边说一边看着新巧的脸色。
“有吗?不一直是那样吗?”新巧抬眸,一脸不知。
“或许是我看错了吧!”傅清若笑笑,道:“那你先看着,我去灶房看看。”
傅清若从内室出来时,淑妃已经走了,又转到院子里,看似不经意地看着院子,再次确定那细小的“杂草”就是菁草,正巧这时禾晴抱着花瓶从一旁走过,傅清若对她笑笑说:“禾晴姐姐,你看这花长得多好啊!”
禾晴走过来,也笑着点头道:“嗯,今年的花期似乎比以往都长呢!”
“可是这杂草似乎也有点多吧,要不我直接拔了吧!”
傅清若正欲拔草,却被禾晴制止道:“清若小姐最好不要,花圃一向都是新巧亲自打理的,她最不喜欢别人沾手了。”又指指花圃里的草道:“就连那些杂草,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清理的。”
傅清若看着她指的那片地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