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川回庆兰苑时,简渊已经在屋内等着了。
“有什么收获吗?”季临川看门见山道。
简渊拱了拱手,严肃道:“那杀手轻功不错,可就在属下要追上他时,不知从哪又冒出两人接应他,三人都身带武器,属下不敢妄动,便先回来了。”
季临川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决定,黑夜难辨相貌,强行发起进攻只可能得不偿失,更何况是在三对一的情况下。
“事情一暴露,不,还算不上彻底暴露,就立马遭到杀害,那证明一定有人一直盯着她。”
想到这里,季临川不禁心生恶寒,那人一定也在皇宫里,并且时时掌握着皇后宫里的消息,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采取行动。
禾晴把那本记录簿带出来,似乎是想故意让人看到,否则怎会一直拉包袱?若她已经意识到事情将要暴露一心赴死,为何又要刻意跑出宫来?可若她真想要逃跑,那为何又会知道当时有杀手在等候?还留在皇宫的同伙还有多少?是不是有什么更大的秘密?
这些谜团一层一层笼罩在季临川的脑海里不得疏解,每一根线后面似乎又还有更大的秘密,他怕他稍微拨开云雾,又陷入另一座丛林,仿佛总有一双眼睛,在不知名的暗处偷偷窥视着明处,一言不发却随时准备扑向前来。
次日入宫,遣退宫人后,季临川便同皇后说了这件事。
皇后先是觉得猜疑,但当听闻季临川细说事情发生经过后转为震惊与心痛,在他拿出那份记录簿后更是难掩怒色,“她打小便跟着我的,怎会?!”一时间气不过,脑中突犯晕厥,差点栽下去,还好季临川一手扶住,小心带她返回了床榻。
又把了把皇后的脉象,才知是气急攻心。
“母后莫要再为此事担忧了,我会请示父皇彻查宫人住所,看看是否还有同伙。”
皇后虚弱地点了点头,又道:“别和你父皇说药效之事。”
“母后!”季临川不解,这等事情怎能不说呢?
“你父皇政务繁忙,这种事就不要叨扰他了,你就说是清扫宫殿,除旧换新吧!”
季临川很奇怪,为什么皇后总是像逃避着皇帝一样,他这么想着,也问出了口,他道:“母后,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与父皇为何一直······就连发生了这种事你也不肯与他说,这伤害的可是您的身体啊!”
皇后看着他发问的样子,淡淡一笑道:“川儿,很多时候,真相比谎言更残酷,有些事情我不与你细讲,只是不愿你对那些事情失去希望,这件事如果你要查,便自己去查吧,小心些便是。”
听她这么说,季临川知道皇后其实不愿透露原由,便也没有再强行问下去,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去。
沈昭月侧倚在床边,看着那道门缓缓关上,早晨的柔光透过上层的窗格照进大殿内,有些恍惚、清冷,思绪仿佛飘到很久之前,她眯了迷眼,喃喃道:“你倒走得畅快,我却还在承受着。”
云初见季临川出来了,立马上前询问皇后的状况,季临川只道她先睡下了,又问云初傅清若今日怎么没来,云初回答他:“清若说她昨晚有些累了想休息一天,我便没让她来。”
季临川了然地点点头,他知道傅清若一定是被昨晚禾晴的死吓到了,现在在躲着他,让她下山,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些事情的。
季临川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云初道:“这个,劳烦云初姑娘给一下若儿。”
云初应下,又开了几副方子留给宫人,方才离宫。
千方堂内,傅清若漫不经心地挑拣着药材,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昨夜禾晴躺在地上看向她的目光,空有一身救死扶伤的本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傅清若连忙晃晃头,对自己道:“救不了她不是你的错,你又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仙,师兄拉你是保护你,你不能怪他!”
就在她自我反省之际,云初回来了,看着她一脸出神的样子,放下药箱便朝她走来,傅清若还在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着,突然面前伸出一双手来。
“这是什么?”傅清若看着面前云初递过的这张手帕问道。
云初摇摇那手帕,又看看他说:“我不知道,但是你应该知道吧,这是太子殿下给我的,叫我给你。”
“师兄?”
傅清若疑惑着接过那手帕,看着那上面的花纹恍然大悟,这与她昨晚给季临川的那张帕子是一样的花纹,只是颜色不同,昨晚的那张是白色的,现在这张是浅蓝色的。
那张粘过血污定是已经废掉了,那这张应该是季临川重新从宫中绣坊拿的,上面还有官绣的标志。
“你二人吵架啦?”云初试探着问道。
傅清若连连摇头,抬眸道:“没有啊,为何这样问?”
云初故作遗憾地说:“唉,我是见殿下好像挺难过的样子,给我这方帕子时语气都很伤心呢,莫不是你伤了他的心?”
边说还边看着傅清若的反应,如她所料,听了这话,傅清若立马一脸不知所措的犯错样子,云初便知道计划成了。
“总之,我觉得你还是与殿下好好聊聊吧。”云初说完便自行走了。
傅清若捏着那张帕子,帕子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傅清若打开帕子一看,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小字条,笔法坚挺,正是季临川的字迹,那纸条上面写道:“今晚戌时,映虹桥见”
傅清若捏着纸条,若有所思。
城外一破庙内,顾长轶追杀一黑衣人至此,他一身肃杀之气,步步逼近那人,那人侧倒在地,慢慢向后挪动着。
“说!你们背后到底是谁!”顾长轶道。
“你在说什么?我可不知道。”那人支支吾吾的,不敢抬眸看他,顾长轶长剑一挥,在他腿上划开一道口子,那人一声惨叫,只听顾长轶又道:“你已经中了软筋散,这口子的血也不会流那么快,你大有时间可以思考要不要告诉我,但是我不保证会不会加快血的流速。”
顾长轶蹲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血顺着裤腿流到地上,看着生命在可见地流逝,那人双目瞪圆,感受自己的血液一点点地往外流,内心对于死亡的恐惧愈加加重,生死的长刃仿佛悬在头顶,慢慢,慢慢向自己靠近。
“我说!”那人胸口猛烈地起伏着,慌忙朝顾长轶说道:“给我止血!”
“早说不就完事了吗!还浪费那点血。”
“你先止住啊!”那人吼道。
顾长轶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往黑衣人的伤口上一撒,那人“嘶——”了一声,再看那伤口,伤口上的血液已经慢慢凝结了,那人方才长吁一口气。
“我只知那位大人在京州,在······”话未说完,门外突然射来一支箭,顾长轶反射性地侧身一躲,没想到那箭原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转头再看那黑衣人,已经死了,一箭穿喉,死不瞑目。
顾长轶立马追了出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只余下慌乱四散的鸟群,顾长轶又反身回去查看已经死去的黑衣人,那箭羽的形制引起了他的注意,将箭头折下后仔细观察着,箭头上面是旋转的倒刺。
顾长轶随意撕下一块衣料将那箭头包裹住,收进怀里,起身刚走几步又折回来,拂了那人的眼方才离去。
这边,傅清若还沉浸在自己犯错的难过中,忽的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说是外头有人找,匆匆拍了一把手便往外跑去,正疑惑来着,出门一看才发现,那站在门口的人竟是方天铭。
方天铭还趴在马背上,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见她来了,立马一脸苦兮兮地迎上前来,傅清若还疑惑他怎么突然来了,又瞧见他腰间别着的信便明白了,那掌柜的说最好的信差竟是自家少爷。
“小师妹——”方天铭一上来就求安慰,趴在傅清若肩上就开始嘀嘀咕咕这一路的辛苦,傅清若一脸漠然地任他抱着,又抬起手毫不走心地拍拍他的背,听他唠叨,准备右耳朵进左耳朵出。
正在傅清若在内心倒数方天铭什么时候唠叨完时,突然听到一声叫喊,傅清若侧脸看过去,那声音的主人竟是卫红羽,可今日她却没有穿红,倒是穿了一身浅黛色的衣服,与她那凛厉的气质格格不入,她手上拿着千方堂的求药帖,看来也是来寻药的。
卫红羽看着这边,一脸鄙夷,又带了些看戏的笑意道:“哟!傅小姐可正是厉害呀!才有一个太子未婚妻的名头,转眼就开始勾搭别的男人了,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边说还边抬眼看了看方天铭,“啧啧啧”了几声便用手巾捂住嘴轻笑起来,傅清若心里却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违和,卫红羽本就给人大大咧咧的形象,如今倒学起大家闺秀举止得体起来,倒是显得更不得体了。
“你是哪位?”
方天铭一变方才还在哭诉的委屈样子,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朗声问道。
卫红羽轻勾唇角,心中对他更是鄙夷,走近几步对旁边的丫鬟说:“告诉他我是谁。”
那丫鬟也是得意洋洋的样子,上来便道:“哪里来的土鳖?卫将军府的小姐都不知?还不快行礼。”
“你是什么人?居然要我行礼。”方天铭也走上前几步,丝毫不退让的样子。
傅清若在一旁表情淡漠,静静地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吵闹,刚刚看到卫红羽的时候就知道这两人肯定免不了一阵吵,便也没想拦着。
只听见方天铭叫嚣道:“我见我大师兄都不行礼你居然要我行礼?”
“你家大师兄是哪位?怎会比得上我们家小姐尊贵?”
“庆兰苑里那位就是我家大师兄,可比得上你家小姐啊?”
对面二人一惊,谁不知道西林原的庆兰苑是太子在宫外的府邸,世人多只知道太子自小在外修行,却不知师门如何,听他这么说,他莫不真是太子殿下的同门?
卫红羽又看向傅清若,后者居然在一旁悠闲地看起信来,傅清若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看看二人,心中知晓应该是吵得告一段落了,便悠悠开口道:“吵完啦?”
说着便走上前来,给二人做介绍。
“方天铭,我四师兄,与太子殿下同门。”
“这位,卫红羽,卫练大将军家的小姐。”
二人对视了一下,双双“哼”了一声,瞬即转过头去,互看不顺眼。
傅清若一脸无奈,只觉得今日诸事不宜,淡淡道:“吵完了就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