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昨夜又春风
春风拂柳,带着事事皆繁华,于是两人初见。
魏荣年间,三国略呈鼎立之势。魏、赵、齐三国互不发兵,相互制衡。这天地之间有位算命仙人摇头一念,便有了“若想三国大统,必要三国皇氏子女皆有归宿”此话。三国便时常以和亲为盛了。赵王只图权谋,为国内稳定局势已嫁三女,此事作为笑谈,盛传与三国之中。
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就是女子的清梦,她唇红齿白,谈笑之间,手枕于颔下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瞧着这对面的白袍男子。
那男子一脸正气,神色凝重,却也说是个俊俏的公子爷:“此话言之,是不愿帮我了?”
他用手敲打着玉桌,一下一下,规律的响动着他不满的心绪,满园的荷花香,也打不破这盘烂棋。
“皇妹哪敢啊,只不过,这齐国公主确实是个可人,皇兄娶了她又何妨?到时终日交颈在床,皇兄开心都还来不及呢。”那女子理了理衣衿和襦裙,笑着答。
那男子一脸懊恼神色:“皇妹可是又拿皇兄说笑呢,说吧,这回要什么?”
“皇兄早这样直白不就行了。”
“我记得上回,皇妹可是把我的东宫搬了个空。”
“我想要皇兄在我出嫁和亲途中寄封信,道明当年真相可否?”赵悲欢眉眼含笑,“就是看这皇命在皇兄眼里重不重要了。”
“皇妹不会远嫁。”他避重就轻地答。当年魏赵两国和议之事成了一个禁语。
“上月是寻月,这月是问衾,下月就当我了罢。”她稍微无奈的摆了摆衣袖。
他起了身走进赵悲欢,侧身站在她背后,“今早父皇宣了勤政殿议事,下月我推了长宁,午时传来消息,长宁许了北魏九王爷。”
“我知晓父皇迟早要动我,我也不想应对。皇兄可是真真喜欢纾织姐?”
他愣了愣,不言。
“皇兄安心,我定好好助你。”我何故无碍,你好便好。
“依皇妹看,我该如何行事?”赵清离剑眉一皱,此时若如此轻易两全,又岂会让我忧心良久。
美人舒眉,唇角微微一抹笑,眼波流动,期盼着他的开口又了若指掌一般:“皇兄自然得一访美人闺房,此时事只要齐国公主不愿就可,况且父皇也未下旨定亲,不过有本上奏而已。皇兄以为,挽月公主心性如何?”两人相对而坐,心中思绪繁多。
赵清离应着:“据消息可知,挽月公主深居齐国宫中,便以贪权为名,攀附权贵也是常事,莫非你要拿此事做文章?”
“嗯,皇兄诸君之位久久未定,外人自不知道其中内情,你想那以权为贵的挽月公主会选择谁呢?是皇兄还是父皇?且父皇正值壮年,手握大权。”赵悲欢缓缓的在亭中踱步。
“此计虽好,但母妃那边总归是不好交代。”也是,这两边若想兼顾,必有所失。“皇娘娘进宫十余载,根深蒂固早是必然。齐国联姻,并非真心助赵而妤织姐乃是丞相府嫡女,有利于皇兄争储,孰轻孰重,贵妃娘娘早就想清了。”
赵清离眼中的担忧放下,神态复若:“我怎么没想到啊,那我先走一步,改日再让人送礼前来,至于那信,我若记得便作数。”
赵悲欢笑了笑:“皇兄定记得,那就多谢皇兄了。”又微微福身。
赵清离颔首,转身又迈着步子离开,直到那白袍消失在眼眸之中。她的皇兄终于成熟了,此番之后,她就可以放心的,毫无牵挂的离开这个权谋之地,前往另一个深渊了。
转身坐在玉椅上,斟了茶,便双手枕于颔下,望起了满池夏河。
三日之后,齐国公主进平京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城门大开,齐国五千士兵归到赵国麾下,赵国出千余箱价值连城的天蚕丝绸,迎公主进京,但夫婿未定,便将大婚之日推到了月末。
卯时便有宫女来叫门,说今日在兆林宫设迎春宴。面儿上说是迎春,实际上就是为了安抚那五千士兵的归乡之情,专门为挽月公主进京做了一个排场,不然这齐国士兵已经来了两日,能不生事?赵悲欢只是抿了抿嘴,一切只在意料之中。
涂欢进里头来叫她:“公主,时辰到了,公主别满心眼儿研究剑谱了。文竹公主已经在外边候着好久了,一盏茶都快饮完了。”
“待我把这页翻完可好,正在兴头上。不如让幼梧进来等?”
涂欢皱眉:“公主,长宁长公主也来了。”
赵悲欢兴意阑珊的翻了两页,就不翻了,理了理寝衣,起了身:“快梳洗吧,念卑,先去大厅奉茶。”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倒也不是她讨厌赵延意,只是两人不知为何,总是有一些事合不来头,时间久了,自然就疏远了。
随手挑了一件镂空条线纱裙,头发半绾着,就简单别了一支流苏镶玉簪,搭着念卑的手,过了中庭,往前厅走,后头跟了稀稀拉拉的人。
“妹妹可真是越发标致了,多久没来找我闲聊了?”赵幼梧欣喜地跑上去挽了她的手肘,熟稔地说。
赵悲欢刚想接话,便有一个柔柔的声音插了过来“是呀,妹妹今日确实穿的讨喜,竟让姐姐也流连忘返了。”赵延意亭亭地站在大厅之中,一身苏绣月华锦缎,头上的镶金步摇,和孔雀东南飞让人目不转睛,赵悲欢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哎,这满身的华丽。
此话是说,讽刺她穿的素净。
“流连忘返,姐姐真是说笑了,那不是秦楼女子吗?每每我女扮男装去那见识的时候,那花魁们长得都跟姐姐一样标志,一般耀眼呢?”赵悲欢神色自然,故作无辜,笑着慢弄着手帕,低头嗅着香味。
秦楼就是勾栏之地。
此话一出,满室的宫人头马上低了三寸,早就习惯了觅忧公主的话语,可这番肆无忌惮,可还是头一次瞧见。
这话一说,赵延意便脸色青了一大片。
“姐姐用的什么花熏衣裳,闻着让人神清气爽的。”幼梧见场面剑拔弩张,这赵延意虽脾气古怪了点,但总是亲姐妹,笑着缓解这气氛。
“是含笑,我也总喜欢这味道,醒神。”赵悲欢早就知道这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改日我差人给你们那个送些,我这儿库房里好像还有一些库存。”
“就等你这句话,我和延意可巴巴候着呢。”赵幼梧将她的手肘挽得更紧了些,也再回头看了看赵延意。
三人又趁着这缓和的气氛,唠叨了一会儿,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有了动身的念头。
往兆林殿的宫道走去,一路上全是各国的使臣,才想起三年一回的灯火节。灯火节和寒食节挨着边儿,隔几日左右,倒是比寒食节隆重不知道多少。其实就是民间定亲的的宴会,只不过这三国皇室也极为重视罢了。赵悲欢拢了涂欢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悄悄地问:“欢儿,明天的灯火节,父皇可有下诏令?”
“公主难不成又想逃?”涂欢连忙摆头,“不成不成,上回就因为公主没去,险些被长宁长公主抓住把柄了,您忘了?”
“涂欢,不得对公主无礼。公主自己心里有打算。”念卑扯了扯涂欢衣袖。
“公主大事心里是有打算,但是小事,公主向来是不拘小节的。”
赵悲欢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我还听着呢,罢了罢了,不去不去。今年就勉强去一回?”
“这才算好嘛,公主今年都及笄了,还没有亲事。”念卑挑着眉,一副得逞的样子。
“公主还是不要亲事的好,公主一看到公子就说不出话,你不记得上回,周家表哥进宫,你不知道咱们婕妤心里那个着急的哟,可是公主话也不说,又是那副沉稳样子了。后来一个长得好看的婢女,故意倒在周家表哥怀里,公主竟然还在一旁吃糕点!”涂欢侃侃而谈,说着让念卑笑了好久。
赵悲欢捂脸,“快些走吧。”三人快步跟上前面一众人。
后头石狮子旁缓步走出一个人,嘴角的笑残留了好久,后头的侍从探出头来:“魏八公子,该走了。”
魏俶之颔首。
宫中的乐师奏响礼乐,才有太监站在龙椅旁,缓缓地通报:“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众人起身,迎。
赵悲欢扶了念卑的手臂起身,随着众人行李。只见那身着龙袍的男子袖口一挥,转身坐于龙椅之上:“平身吧。今日众多使臣来访,大家可以同玩的尽兴。”
“皇上,挽月公主在门口候了好些时候了。”有个太监在皇上的耳边低语。
皇上咳了咳:“宣挽月公主进殿。”半晌未到,那女子便扭着腰直往里走。赵悲欢坐在稍前头,东面是周表公子,那周公子看的口水都快下来了。赵悲欢皱了皱眉:“涂欢,你看,我说不是什么好人吧。”
“没想到这表公子一表人才,却如此肤浅。”涂欢一身正气道。
回过头来,那人已经站定了,行了个大礼:“参见皇上,太后。”
赵悲欢挑眉,这是给皇娘娘来了个下马威啊。
“平身吧。”皇上一脸平静的唤之起身。
“公主可快些起来,公主如此国色天香,跪久了咱们皇上可就心疼了。”皇贵妃只是笑了笑就忽视了刚刚她的示威。
“谢贵妃娘娘谬赞,挽月年幼,当不起娘娘这一句国色天香,倒是娘娘才真是国色天香啊。”顾大局识大体的女子断不会这般,赵悲欢此番到有些同情她了。
皇上这才缓缓开了口:“听闻挽月公主今日准备了歌舞?朕可有幸与众爱卿同赏?”
“那挽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悲欢听了,朝上边的赵清离对了个眼神,此番计策算是成了。
凤箫声动,一室喧哗,挽月公主一身红纱,倾透的光尽数洒落。
“妹妹,挽月公主当真是来和亲的?”
赵悲欢实是没想到,这赵延意会自己挑起话来,只得好好应对:“若不是,那姐姐以为?”
“我倒觉得,是想成为咱们的母后呢。”赵延意啄了口美酒,缓声叹道。“若说这平京城里最聪明的人,那肯定是父皇,美人美酒,不找便来。这后宫不过是场棋局,黑子白字,都是棋子罢了。”
“姐姐聪慧,妹妹看不了这么透。”淡然一句,不掀起任何波澜。
“听闻妹妹今晚便要出宫看烟火,不知姐姐可有幸同行?”
原来是为了出宫。“自然可行。姐姐快好些观赏。免得让人落了话柄。”
一舞完毕,“三国皆说,齐国舞,天下绝。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皇上举起酒杯,众人附和。
皇贵妃也举起了酒杯:“臣妾见皇上对挽月公主一见如故,不如纳入后宫,常伴皇上左右?公主,你意下如何?”
“禀贵妃娘娘,既已入赵国,自是听皇上差遣。
话音一落,皇上便摆了摆手:“既然皇贵妃与朕想法一致,那便封为皇贵嫔,择日行册封礼。”
“恭喜皇上喜得良人。”又是一番敬酒。
宴会过半,也没什好戏可看,便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