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欢和念卑正在布晚膳,饭香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屋子。
“主子醒了,脚可好了?”涂欢一面布膳一面抬头看着她从屏风那头探出头来。
念卑也放下手中的膳食,同朝她行了个礼。
“该是好些了吧。”她提了提受伤的那只脚,觉得没有大碍了。而后坐在了桌前,拿了筷子。
等膳食布完了之后,念卑涂欢便站在了一旁,看着自家主子拿着玉筷,却只是拿着,一点儿都没有动的意思。
“主子,是这饭菜不合口味?若是不合,奴婢把不好的菜色拿去厨房换一换。”
“那倒不是。”
赵悲欢咬着玉筷,舌头顶了顶牙齿,还是把想问的问了出来,“爷呢?”
回来这么久还没来得及谢他,好像太医来看过,后头他便送着太医出去了,再往后自己便睡着了。
这满桌子的菜色,不如就趁此机会唤他过来用膳,再好好谢过便是。
今早看他明显就是未睡的样子,眼底都是青紫,怕是为她守夜了,昨日的事便不计较了。
“爷今日没去上朝,午后便被传召入宫了。”念卑抬起头回话。
“入宫?”
“说是皇上有要事相商。爷走得急怕是有什么大事。”
赵悲欢放了筷子,准备等他回来同用。这报恩这事,越早越好,拖得久就欠的多。
“念卑,把这些菜拿下去热一热,看这时辰,王爷也该回来了。”
外头夕阳正慢慢的藏身,木窗沿上全是落叶。
念卑和涂欢又把需要热的菜色端下去,赵悲欢则坐在桌边,一本正经的看着门口。
“参见皇兄。”魏砚之踏进御书房的门口,便跪下行礼。
魏瑾之坐在龙椅之上,唤了平身。
“查的如何?”他拿了一旁的茶盏,小饮了一口。脸色很是严肃,看着下头站着的人,周围的服侍的人全都被屏退。
“线索又断了。”魏砚之应着,说着这个案子的棘手。
“神威营那边查到了车夫,之后又查到了马铺,再后来整个横州马铺便无缘无故的都去了。”
说到后头,他的神情有些沉重,整个马铺,一片狼藉。
“整个马铺?”魏瑾之手头的茶盏掉落在桌上,立马撑起身来,声音都高了半个调。他手指捏成拳,衣袖用力一扫,茶盏便洒落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落在地摊之上。茶水无声无息的渗进去。
外头的朱公公听到声音默默地带着一众宫女赶忙进来收拾残局,收拾完了又伏着身子出去,怕被殃及。
等人出去将门重新带上,他才又开了口,怒气也在慢慢散去,“为了这个皇位,他又杀了不相干的那一众人?”
“这么大金字招牌的马铺,少说也有五十余人,全没了?”
魏砚之抬起头,神色不变,但语调更沉了。“全没了,连马都没剩。”
“罢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神色中尽是悲痛。
“这回的事,既没了线索,便就此作罢吧,横州马铺就又劳你去暗中安顿一下他们的家人。”
魏瑾之手重新松开,看起来有些无力。缓缓起身,走向魏砚之。
“听说你今日没上早朝,是因为带王妃夜晚去看景?”
冰冷的氛围一下子解冻了,两人之间只有熟悉的感觉,君臣的事论完了,自然要拉拉家常。
魏砚之笑了笑,“对外宣称。昨日我自神威营出来,便察觉到后头有人跟着。这不是恰巧她在街上晃悠,便起了兴致,带她去看景,顺道引出身后人。”
“她没生你气,一晚都没回,那人定是动手了。”
“马遇袭了,悄无声息的。”他特的省去了魏俶之与她同听说书那一段。这事儿暂时不能说,如今还不知道,这魏俶之到底是与她相识,还是想用她来牵制他,亦或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魏砚之看了看站在身前的皇兄,“怎么忽然想到问女人生气的事?”
魏瑾之嘴角撇了撇,颇为无奈,手指却不自觉的摸起了腰间的鸳鸯戏水的香囊,“昨日朕去了芳华宫,宫门都还没进,就被赶出来了。”时不时还透出一点笑意。
“你又做什么事惹染知生气了?”
魏瑾之摸了摸头,很是无辜,“还不就是前日有个生的好看的婢女来奉茶,朕喝了她送的茶。
这不,立马就传到她耳朵里了,午膳还高兴的来寻我一同用,晚膳说什么都不了,还找人把宫门都锁了。
这事儿可是她胡闹啊,那宫女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她这样,着实蛮横了些。”
“怕是自个儿心里偷着乐吧。”
魏砚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这回皇兄没爬墙?”
“墙那么好爬啊,自打上回爬墙成了之后啊,那墙上都安了钉子,还义正言辞说是什么防刺客。”
魏砚之哭笑不得的,又想起她午后摸了药膏睡下了,不知此时可醒了,“皇兄,昨日因为欲引后头的人出来,她随着我扭伤了脚,这……”
“你出宫吧。”魏瑾之见着这人在这儿也是心神不宁。
魏砚之行了礼准备退下。
“阿浔。”魏瑾之背对着他如是喊着。
魏砚之停了脚步,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等着他的话。
“很喜欢,是不是?”很喜欢,像他一样,可他已经得到了,他却可能为了大业得不到。
“是。”很喜欢,喜欢到想每天都听她的声音,想为她不上早朝,想以最快的速度囚她,却怕她生气,想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她是南赵的公主。”
“臣弟知道。”
“若是你为她好,尽早断了念想。”魏瑾之方才看着他欣喜回府的样子,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以后若是要根除反派,怕是要动摇国之根本,到时以赵王的心性,必会发兵,到时她若是选择回赵国,你……”
魏砚之这几日不是没想过,前有阿姝,后有家国,他还是想要靠近她,想方设法的靠近她。
“这一日不会出现。”魏砚之咬了咬牙,对着他说着,便像往外走。
“魏砚之!若是有那么一日呢?”
他没再回头,径直出了御书房,若是真的有那一日,他先替北魏百姓灭了外犯,再小心的挽回她,小心地讨好她,每日每夜的同她道歉。
只要她原谅他,一切都好。只是这朝中局势不稳,父王云游时留的任务,得好好完成。
她虽是个意外,但他不想错过她这个意外,想让她一直这样安稳的待在他身边。
他一步一步走的坚定,这条路既已选了,必定走完,如今,只不过需背着她一同走罢了。
赵悲欢让涂欢和念卑热了第二回菜是,他便从拐角处回来了,风尘仆仆的,袍子飞扬着,玉佩上下的摇晃着。
“爷回来了。”涂欢喊了一声。声音颇大,赵悲欢忙站起身来,就看见他走的傲然。
她迎出去,以一种特别奇怪的走姿。魏砚之瞧着人在等他,脚下步子走得更快。
“怎么在等我?”他看着她坐在门口巴巴等着的样子,问了句。
“报恩。”
意料之中的答案,本就不期待他说什么“想等爷”亦或是什么“想爷了”
若是当真这样说的话,他可能还承受不住,这样刚刚好,他一个人动情,他一个人受果。
若是后来真有那样的境地,她也不必做什么选择。
“下回不必等我用膳,天都暗了,你也许久没好好用膳了。”
“好。”
她应了句,他说的在理。
一同用膳,她主动帮他布菜,还让他愣着看了她不久。
她摸了摸脸,“爷,妾身脸上有脏东西吗?”
魏砚之笑了笑,从容的回答到,“嗯,我帮你擦掉。”
涂欢和念卑在一旁捂着嘴直笑,赵悲欢还忙说着,“快擦掉,快擦掉。”
魏砚之伸出手指,用指腹贴上她的脸颊,软软的,想糯米糍一样,又香又软。
他装作擦着,而后又把手若无其事的放回去。
“干净了?”
魏砚之颔首,一旁的两人还笑个不停。
两人很快用完了膳,魏砚之没有提离开,赵悲欢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两人坐的天南海北的,各看各自的书。
后来魏砚之说了句,“听说上回你与绕梁下棋了,下的还不错?”
赵悲欢点了点头,“绕梁也不错。”
他放下手中的书,“不若你我来一局?”
赵悲欢将目光从闲书上移开,她的棋艺,自是不差的。但与他,不知到底如何。
也将书放下,应了句“好”。
婢女们将棋盘和棋子拿上来,赵悲欢不经意的打量了一下这棋。
一瞧就是一副价值不菲的好棋,连棋子都光滑如玉。
魏砚之将白子递于她,她欣然接受,先下了棋。
魏砚之自然与苏绕梁下过棋的,她也能与他过几招,只是眼前这棋局,明显棘手的不止那时的一两倍。
处处紧逼,毫不留情,攻守兼顾,虽还是有些许破绽,但也可忽略不计。
他抬头来瞧她,她总是给了他不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