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隆武五十年,皇帝郑桓的身体不佳已有整整十年了。当初郑桓想退居太上皇,叫儿子早早即位,可郑之囿说什么也不同意,只以太子的身份监国,如有册封、嘉奖等事,仍是请奏过皇帝才出圣旨。郑桓曾叫儿子不必如此麻烦,可郑之囿也说:“咱们父子互相信任扶持已经四十多年了,儿臣虽为储君,可大臣们待儿臣也极为敬重,儿臣不着急即位,父皇不必谦让呢。”
此间只有郑之囿的长子和次子婚配。记得郑之囿和凌霄曾允诺,让自己的孩子们挑选与自己情投意合之配偶,他们果然也是这样做的。郑索的婚事很是美满,郑綦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婚事连生不顺。
先来说郑索吧。有一次弘文馆的几位校书郎到京城的一家酒肆消遣,郑索也在受邀之列,虽说郑索只是一介校书郎,可也有郡王之尊,好在他平易近人,同僚们也愿意和他亲近。饮酒闲谈之时,乍听的楼下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接着就是女子的尖叫和哭泣的声音,还有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收了老子的钱,老子想怎样就怎样,少在这里装清高。”同座的谭诚赶紧朝楼下看去,原来是一个纨绔子弟调戏自己带来的卖唱女子,不知怎的竟打了那女子一巴掌,那女子捂着脸哭泣,旁边侍奉的小丫鬟吓得不知所措。谭诚赶紧往楼下去调解去了。
校书郎们诧怪:“谭诚一向本分,这时怎么这样殷勤?难不成这个小娘子是他的相好?”组织这次聚会的校书郎说:“别瞎说,这间酒馆是他谭家的产业,他是为了自己家的利润忙乎去了,咱别管他,继续聊天。”话虽这么说,有这么一处见闻摆在这里,谁还有心思聊天,大家都把脑袋搁在二楼栏杆上,向下观望。
谭诚一溜儿小跑来到出事的那桌,赶紧招呼小二再打壶好酒,还不住地安慰那个气性好大的公子:“公子身份尊贵,何必同女流之辈一般见识,赶紧消消气,消消气。”那公子听了很是受用,收敛了怒气,坐了下来。谭诚又递眼色给那挨打的女子,叫她赶紧赔礼。可那女子也很是倔强,就呆呆地站着不动。
气氛僵在那里。“青青天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公然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一声娇叱将大家的注意全吸引了过去。这个女子从账房出来,慢慢地踱到谭诚的旁边,她与谭诚面容有些相似,但更加英气夺人,眼角和眉梢都凛冽着对那男子和女子的不屑,似乎也有对谭诚的不屑。
她一把推开谭诚,站在那公子的面前,正色问他:“你如何在我的店中打人,若没有正当理由,给诸位宾客一个交代,影响了我的生意,咱们便公堂上见。”
京中向来是藏龙卧虎之地,那公子见眼前女子这般硬气,也不想多事,面色不由得和气起来。那位挨了打的女子见状,赶紧申诉:“掌柜的,小女家中遭逢变故,父亲身死,母亲病重,不得已出门卖唱。今日这位公子出价甚高,叫小女来此唱曲,不想他竟生歹念,竟要小女卖身服侍,小女不肯,他,他就打了我。”
那公子显然平日里就流连花丛惯了,此时拿出了那种神色对这位从账房里出来的女子说:“你知道本公子今日给了她多少钱吗?二十两啊,二十两难道就是想听小曲儿吗?你也是做生意的,你说说,我给的价钱公不公道?”
掌柜的女子轻哼了一声:“我没那闲心思给你二人评理。小二,报官。”那公子见状,赶紧打住:“等等,既然如此,是我小看了这娘儿们的决心。此事是我莽撞,惊扰了掌柜的生意。小可在这给您赔不是了。都是小可的错。”又站到酒馆当中向大家伙招呼:“列位继续喝酒,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可今日喝多了,扰了大家的雅兴。请大家多担待,多担待。”说完来到那卖唱的女子身边,用色眯眯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圈,说:“赶明个在那个窑馆里见了你,可要想着,爷今天已经付了二十两。”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
掌柜的女子见她脸颊红肿,也冷了语气:“处境窘迫固然惹人可怜,可是这天上毕竟是不会掉馅饼的。你既会唱曲,想必也会刺绣吧。京城里有的是绣坊、染坊,怎么不到那里做工?想挣这些个臭男人的银钱,就免不了被羞辱作践。你若是个刚强的,孰重孰轻,自己掂量吧!”说完还白了谭诚一眼:“就知道息事宁人。”说着,便进了账房。
那卖唱的女子对着谭诚千恩万谢的。谭诚目送着她走远了,赶紧回了座位。见大家都拿着万分好奇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没来由地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