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凉河回来,沐昧从怀中掏出一张树皮:“你不是问我天天在布谷山晃荡什么?喏!”
“什么东西?”侯伏骆好奇,打开端详,见上面竟绘有详细的司空侗军营布防图,从营帐位置到值守时间,无一不有,不禁惊讶:“你怎么做到的?”
“其实不难”,沐昧伸出手指在布防图和阳光间来回比划,“只要在正午观察树影与树的长短比例,就能根据营帐投射的影子长短测算出营帐间距离,并推算出士兵的防护线路与轮班时间。”
“竟如此精细!”侯伏骆惊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布防图,眼睛根本移不开。
沐昧大方挥了挥手:“作为结盟诚意,这个送给你。”
“真的?!”侯伏骆下意识收紧布防图。
“自然。”沐昧指着布防图,与侯伏骆讲解图中标注,一路聊着回到乞活帮。
众人杀鱼熬汤,各自饱食一顿,昏厥中的兄弟们渐渐恢复了精神,唯有褐发赤眉的小乞丐不见好转。
沐昧担心扒拉着他的眼皮:“怎么回事?不会真被我伤着了吧?”
“别瞎折腾!”侯伏骆一把拍掉沐昧手背,“白茆是狼族,不同于常人,哪那么快好转?”
“呵!”沐昧惊奇打量着小乞丐,“你们乞活帮神人可真多啊!”
侯伏骆长叹一声,告知:“白茆是我小时候在草原上捡到的,我依照羯族传统,给他取了贵族的姓‘冉’,真当亲弟弟一样。所以,听乌先生说他可能会被饿死,你知道我的绝望吗?”
“看不出来,你还挺重感情的嘛!”沐昧瞥眼揶揄侯伏骆。
“哼!那当然!”侯伏骆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小爷哪怕没一口肉,也要让弟兄们有一口汤!否则,乞活帮几十号人,能各个服我?”
“切!”沐昧翻翻白眼,“说你两句,不知自己姓谁了!”
“对了”,侯伏骆忽然看了看天空,“申半仙说,明天紫微星归位,乞活帮见血光就有大劫的天象就能解开,你说……要怎么处置那两个羌族人?”
“那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历?”沐昧问着,顺带把与他们交手的事简要告知。
侯伏骆不等听完,立即气得斥骂:“这两个挨千刀的!竟然想出这种损阴德的手段谋财害命!如果不是申先生阻拦,抓到他们的时候,就是杀了他们!”
“嚯!多亏了申先生,也救了我一命。”沐昧半带嘲讽地挖苦侯伏骆相信天命。
“申半仙祖辈都在洛阳做钦天监,为躲内斗从宫中偷跑出来,在关中碰到我们才留在帮中的,他说的话你可别不相信!”侯伏骆跳着脚警告,很生气沐昧的不以为意。
“钦天监?”沐昧惊喜,当即想到件事,并与侯伏骆商议一番。
当日,侯伏骆与沐昧看顾冉白茆,想待他转醒再安排袭击司空侗军营的事。
谁知,到了入夜,冉白茆就已转醒,一气喝了七八碗鱼汤,整个人都精神盎然。
侯伏骆大喜,便把乞活帮众人聚集到一棵树下,打开沐昧绘制的司空侗军营布防图比划:“司空侗的部队,紧挨着布谷山。和司空侗营帐仅隔三里有个马厩,只要周围稍有动静,战马嘶鸣,士兵就会依次出动,延伸至整个军营,所以,不能硬闯,只能智取。”
侯伏骆说着,把比划的树枝交给沐昧,示意她排兵布阵。
沐昧接了树枝,在布防图上圈出几个重点:“司空侗营帐的防护士兵,每隔一个时辰轮班一次,亥时有半刻空隙,司空侗刚刚睡下,士兵聚众赌博,可以趁着他们玩乐空当,在马厩和士兵酒水里放蒙汗药,摸黑闯入司空侗营帐刺杀主帅,晋嵩军营必乱阵脚。”
“但从哪找到蒙汗药?”冉白茆有些困惑。
沐昧与侯伏骆相视一笑,把收拾吕流吕特搜身获取蒙汗药的事讲了。
众人哄堂大笑,沐昧忽然发问:“对了,申半仙是哪位?”
一个八字胡的小矮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吊角眼溜溜围着沐昧打转。
“申先生,我们要找个阴天行动,今明两晚的天气如何?”侯伏骆接话发问。
申半仙做了个揖,从搭裢里掏出半张榆树皮,摊开天象记录,又掏出来一只星盘,来回观测一会儿,闭眼掐算答:“今夜雨后,半个月都要放晴,少主得抓紧行动。”
“那太好了!”侯伏骆闻言,不禁面露喜色,“我们今夜行动!”
当夜,侯伏骆留申半仙看护吕特兄弟,和沐昧带乞活帮其他人倾巢出动。
众人从布谷山下到军营,七八个看守正围坐在司空侗营帐旁,聚精会神地赌博吃酒。
冉白茆摸黑把蒙汗药挨个撒到看守的酒水中,又一溜烟撤回马厩,把剩下的撒向石槽。待人马熟睡,便示意其他人从山上下来。
众人伏身观察着周围动静,蹑手蹑脚溜入军营。冉白茆依先前商议,带人从粮仓搬粮回盘口。侯伏骆独自和沐昧潜入司空侗营帐。
营帐内一片漆黑,唯有均匀的呼吸声伴着轻微的鼾声,从角落里隐隐传来。
两人伏着身,手里攥着匕首,向前摸着去寻鼾声。
忽然,冰凉的利器搭上沐昧的脖子,那鼾声化作冰凉的命令:“把刀放下。”
沐昧心中“咯噔”一下,黑暗已从眼前消失。灯火骤明中,沐昧和侯伏骆的脖子被四把长剑交织的方形卡住,长剑握在四个银衫护卫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