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常工作并不繁琐,只是掌舟,只管沉默。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荼白的杂草,像我一般沉默,凭风推搡着,摇摇脑袋。
我不知自己的姓名,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的小舟,它叫‘无荼行舟’。
今日,破晓时分,她来了。
她是我今日唯一的载客,将要去玄木,去那个传说没有星辰朗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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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掌舟人,这是去玄木的舟吗?”
我懒洋洋的躺在船板上晒着太阳,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歌,是我新编的曲子。
有人来了,我听见声音,抬起遮住我眼睛的斗笠,瞧着岸上。
是两个人女人,一老一小。
“是。”我答。
年轻的姑娘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清清甜甜,像是蜜罐里的七色蜜饯。
我定眼看着她,真漂亮啊,她大约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祖母,我们到了。”年轻女子搀扶着身边的老婆婆,她眼神似乎不太好,眯着眼睛打量着我的舟。
“到了,终于到了。”她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一只手轻抚着怀中抱着的小陶罐,仿佛那不是一个物体,而是另一种东西,掺和着另一种情分。
“阿黎,祖母已经找到这里了,你回去吧。”
“祖母,您就不能带我一同去吗?桃夭委实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带我一同去玄木,让我瞧瞧那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景致。”年轻女子咧嘴笑道。
“舟上只能载一人,你要去,得等明日。”我好心提醒。
她一下没了好脸色:“切,我和我祖母说话呢,你插什么话?”
“阿黎!”老人低呵了一声,拉起她的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你若是想去祖母不拦着你,但你得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年轻女子神色顺了顺,依赖讨好的靠在老人的肩上,撒娇起来:“阿黎就是舍不得祖母嘛,好了好了,诀别的话也在家说够了,阿黎也不任性了,祖母,去了玄木你要照顾好自己。”
老人欣慰的点了点头:“乖。”
她终于上了舟,我今日的船客,一个年迈的女人。
“喂,掌舟的,一定要将我祖母平安送到玄木!”年轻女子大喊。
当然,这是我的活计。
但我没说话,沉默着拿起我的桨,开始划舟。
“喂,掌舟的。”那年轻女子又大喊了一声。
我不厌其烦的看着她,只见她朝着舟挥了挥手,笑道:“你方才哼的曲子很好听~~~”
声音远了,在云海上拉起一个长音。我瞧不见她了,四周都是云雾。
“让你见笑了,阿黎咋咋呼呼的是个孩子心性,但她的却是个好孩子。”老人表示歉意,手中仍旧紧紧抱着那个瓷瓶。
我没说话,朝着她笑了笑,继续划桨。
她也静默着,眼睛盯着白荼草,神色柔和。
“这草,真好看。”
“你若喜欢,可以采的。”我说道,继续划桨。
她伸出手,轻轻抚着外面的荼草,忽地又揪出一根握在手中。
软绵绵的、轻柔柔的,似抓得住,又似握不住。终于,那草从她手中飞了出去,飘啊飘,飘得好远好远。
我兴致好,开始哼我新编的曲子。
“南水西至桥下廊,故里长,旧衣裳;轻舟赶尽楼中帐,美娇娘,点烛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