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中送走王姑娘和杨公子的车架,又送走了颜色姑娘们,恢复了每在园子中教橙子唱歌,散步浇水,弹琴谱曲,欣赏景三飞一样的刀工,与他学着做餐,消磨时光,景三总说她一日闷似一日,呈晚自觉得也是,主要是天太热,不论景三想的各种话题,还是带她做什么事,都有些有气无力,只强撑着不扫他的兴。晚上也总是困的很早,于是等姑娘们回家的事渐渐变成他包办了。
这日她又先上了楼睡觉,景三用笑话引了几个姑娘,仍在桌边聊的开心,她撑着栏杆看着繁茂的大树下漏出的点点灯火,和其乐融融聊天饮酒的众人,忽然觉得自己的努力有了些许成果,等他们没了她也可以稳定的赚钱,再把东家的位子让给御王,就算卸下担子了。想到这,愉快的和在树下抬头看她的厨公子挥了挥手,回到昏暗的房间,在空洞感找上她之前就睡熟了。
一天格外闷热的傍晚。她趴在桌子上瞧着风起云涌,疲惫的想橙子的歌喉已经颇成熟,只是她的名气还不够响亮,现在就把橙子推出来只怕还太早,橙子还缺伴奏,几色姑娘无人识乐。摸着下巴看着似是也有些烦闷的厨公子,慎重的考虑着要不要培养景三做个乐师。
冷不丁看他在树下抬头说:“他们都喜欢你?”呈晚尚在思考厨公子的样貌做个乐师,也算是得天独厚的条件,说不得可以做个男团代表。愣想了良久才反应道:“谁们?”
厨子斜着桃花眼瞧着她道:“杨公子和他新妇。”
“.......”信息量有些大,呈晚怔了良久,这都多少天前的事了,不知能如何接话,仰头看天上不知何时聚的黑云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咱们把衣服收了吧。”景三默默起身和她收了衣服放在房厅,突然说道:“你遇到自己的事情总是这般冷情?”
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阴沉闷热的天气,大风卷着园子里的植物不住的摇摆。和在其中欢快追逐蜻蜓的阿布,还没从梳理好他的意思,侧头道:“瞧着要下雨了,晚上的曲子怕是弹不成了。”
厨子站在身边看着她:“冬儿说你心善,挨了打也从未恨过谁,我看她不了解你。”呈晚皱眉看他朦胧似醉的眸子:“你饮酒了?”
景三抿了抿红嫩的唇,似笑又似不高兴:“王姑娘在时你和她亲密无间不似做伪,只是这些日子你连一句都没提过她。为何?”
“.......因为,其实也没有那么熟,只是原来她帮过我,又一起出去玩了几次,对我甚好我能看出来,旁的我真的觉得你是想多了。”
景三冷笑一声:“我呢?我也不熟么?真怀疑若离了这园子你还认不认得我。”
呈晚饮了一口茶,认真想了想,肯定道:“不会。你长得好看。莫说园子,就算出了城我也能认出来。”
厨子神色复杂看着她没心肺的模样:“你为何把自己摘的这样干净?看着对什么都在乎,实际不论是打你的人,还是冬儿王姑娘,都走不进你心中?你到底是不在乎什么?不在乎你自己么?”
“.......”其实...呈晚看着颦的柳眉,不悦的柔美面孔诚实的想,她不在乎的是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反正怎么都是活,没什么区别。
厨子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些日子我瞧的分明,你是这园子唯一一个不想在这的人,你说喜欢避世隐居,现今呢?跑到这么个烦乱的地方,赵森怕你不安全,冬儿怕你惹事,你连大门都不出。天天闷在家中难受吗?关心冬儿和赵森的关系,担心齐青的夫家会不会来找她麻烦,叮嘱这个,叮嘱那个。怎么到与你自己有关系的事情就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什么漫不经心?什么是我的事情?何况大隐隐于市。”呈晚笑道:“莫不是你想出去頑,这也好办,你事情不多想出门就出,都不必支会我。若是不回来做饭你和副厨说一声给我送点吃的就行。”
景三皱了眉,“你又同我绕,我说的是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不开心就哭,不要假笑。我真没见过你这样过旁人日子的人。就为了这几个姑娘?帮了她们又能如何?官府禁赌却无作为,家破者岂止齐青。天灾人祸不断,橙堇家乡难以为继的,也断不单她一人,听闻拒绝你帮助的更多,你何苦硬撑着趟这浑水?”
侧头按着被风吹起的发带,想了一刻:“这世界很大,你我也不过沧海一粟,有时候一人伸手只需一刻,被助的能改变很多,算不得浑水。何况也不是我的钱,风险还是御王的。”
景三笑了一声:“若是御王的风险你又何苦念叨要还钱?”还钱两个字淹没在一声像极了鞭声的霹雷里,呈晚只觉得背后抽搐,泛起一阵寒意和压抑不住的惊惧,僵立在原地。滚雷夹着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汹涌的雨声和雷声中,她勉强听见厨子清朗细语道:“放手。”
动了动僵硬的手,厨子把她手中茶盏扣出,握了她的手,把无法动弹的她按着坐下,伸手将她背后在风中摇摆颤抖的窗户关上:“坐着。”她看着他敏捷的在室内绕了一圈,将门窗一一关上,隔了近半雨声。仍是连手指都动不了,又炸一声雷响,行刑空挥鞭子的声音,和牢头的脸,狱里哭喊声。在她脑子晃的几欲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