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厨子，探另①烧点开水来！壶壶头的水那气就疲了②，茶得泡不起。”
幕友吼了一声，掩上木门，回到了凳子高上。
里洪问：“这个人，如何？”
幕友说：“在所有里长之中，应该是最作劲的一个。”
里洪又问：“此话怎讲？”
“你看往天，人家带我们到处去找人，脚板都跑大了，始终没有说过一个热嗻③。维修城墙，他带来的人最多，进度也是最快。你老爷吩咐的每一件事情，他都努力去做，而且率先完成。”幕友晓得李茂盛手头掌握有女人情况，他也想接点撒花儿④享用，所以就在里洪面前，竭力举荐李茂盛。“这几天，他又替我们做了好多事情，就连其他村子的情况，也在暗中帮我们监视。燕个儿，昨勾儿，今个儿，他又把大明那些残余分子给我们讲得清清楚楚。这样一来，我们省了很多力气。光凭这几件事情，其他里长粮长，没得一个独得住⑤，真正杀杠⑥。”
“是哇。我们突头突脑走拢这儿间，要不是有他这些人，我们连魂头都摸不到。”里洪说，“不过，我看他也是一个扯谎板儿。十有八九是想借刀杀人。”
“就算他扯谎也罢，借刀杀人也罢，都无所谓了。眼下这种情况，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没得野心的人，往往不来凴⑦我们。有点野心，未必是坏事。总环把他防到就对了。”
“要不众块吧，你试手探他⑧一下。作作鼓鼓给他一点权力，让他丢坨撒手⑨给我们卖命。”
里洪看了幕友两眼，还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幕友猜不透里洪心理，就拿一双眼睛，把里洪紧紧盯到。
“一个事情……”里洪顿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我要提醒你嚯。
“啥子事咹？”幕友见里洪突然严肃起来，默到⑩自己出面过于多了点，或者做错了事情。便把脑壳偏起，又连同上半截身子往后一倾，诧乎乎的说道，“老爷明示。”
“哪怕你沕在心头不奓腔，我早就晓得你娃娃爱贪那杯。而且喜欢插沕水?钓。”
里洪是个老师傅，一看眼神，就晓得幕友壳壳儿不脱。可飞花渡那则事情整得太糟了，他脑许?都差点失悔干。事后把细一想，龟儿子好多事情，都整日霉在那杯高上。走拢正县以后，里洪起心要收敛一下，哪晓得李茂盛又来吊他口味，把他逗得痒舒舒的。
李茂盛一走，里洪权衡了一下。目前形势严峻，如果把心思尽都放在女人身上，只怕要误大事。同时，他也清楚，幕友这个老滑透，会偷嘴，也会抹嘴。弄得不好，他一个儿在底下把夳事做了，自己都还嫑得。所以他一反常态，想先把幕友说来障到?：
“你我两个都是男人，不说我也理解。但是，地皮子没有踩热和之前，还是干不得……”
搞半天，里烧火儿说的是那事。幕友悬吊吊的心头“嘚儿”声落了下去。
“求劳呐，硬把我啭得稀烂。你说起来呻，我不儿逮到就扇盒盒儿？”幕友站起身来，跩了几步，接着又道，“我贪是贪，但看得到机势，啥子时候干得，啥子时候干不得。你看这几天，来了朗多女娃子，还有几个起码有七八分姿色。我该没有下过手呗？你说是背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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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探另：重新。②疲了：温度低了。③热嗻：不高兴的语气。④撒花儿：丢弃的。⑤独得住：比得过。⑥杀杠：有能力。⑦凴：读pēn，靠。⑧探：探，音tāi，试探，打听。⑨丢坨撒手：没有牵挂。⑩默到：以为。?沕：不读wu，读mí，鱼竿不露在水面。?老许：脑水。?障到：用反话或刺激性的话让对方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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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娃娃懂得起。不过你也嫑着急。你我两个，又不是胡子底下接饭吃的关系。等我站稳了脚跟，负责给你整几个回来。将就你我两个的家属都还没有撵起来，依你去搒①她十个八个也旦得求不腾②。要耍，就一回是回的耍。耍一料了，整得欠兮兮的，对求啊嗻。”
幕友嘻嘻一笑说：“反正听你安排。”
“安排？豁他们嚯，难喊一火，负责叫那些女娃子呀，二婚嫂呀，把你挼粑③。”
“你硬说得悬火④。”
“管他悬不悬火，先给你一个任务。早点把那几块有些姿色的给我扣实在。免得到时候瞎鸡公儿爪米头子，这又啷不到是儿又汪⑤不到。”
“锤子锤，你不担心我抢生意咹啧？”
“你？量你娃娃没得那个出息⑥。”
“你不担心，我倒担心起来。”幕友站起身来说道，“这段时间，尽替你出面，时间长了，恐怕不咋孃对。现在你身体好了，我也应该退到幕后去了。”
“问题不大，反正这儿间没得人认识你。县丞他们不日就到，人员一齐，你自然就轻松了。”里洪端起茶杯，啄了一口，正二八斤说道：“徐家扁那个事情，你看咋整咹？”
“徐家扁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幕友担心说，“整个村子都烧完了，弄不好要激起民愤。”
“所以我心头很不踏实。”里洪说，“这个把总还不儿，就打主意要这样做，也该讲点艺术吧。既要得到我们目的，又不能让底下的虾娃儿些晓得噻。”
“呦喂，他哪有这个水平吧？一天到黑，浮面面跑，尽整些塞边打网的事情。该过筋过脉的时候，反而夺嘣嘣⑦，摆摊子⑧，不仅一路到头敞口猋，甚而至于公开呐喊，就是县太爷喊干的，哪个又敢做啥子(爪子)咹？”
“龟儿子，一点没得牌子！守到我就打求得燃火，还把我抬起出来。”
“你还嫑得哦，讲就⑨日壳子，说白话，日漏生意就有他。把烧酒喝到兴头上的时候，奓几一张嘴吧，乱求表态。如果在他侧边，手手叫他把你整来车不转⑩。我硬是一点见求不得他。”
把总方过幕友，幕友支见间祸?。
“这回子惹状不大个活肇?，回来淡淡微微歘?他几句，他就发发倒气，摔杯子搭茶碗。说啥子‘村子头尽是茅草房，火一熛就燃起来了，哪个都嫑得有那么快当’，我叫可没有说得，你是歘啥子的吧？随便咋说，头班头手，也不该来得这么陡?。再憨的人都晓得，码不干的事情要审到审到?的来。你看，就他嫑得。朝廷还不儿，嫑咋选这些人哦？敢说，闭到眼睛牵个出来，都比他港?。”
“我是有那个权利呻，那气把他撤了。”里洪想了想说，“现在挽不回来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还是喊他一声，马上把曹兴发、良补锅匠、徐青山这几个老果果，以及徐家扁的二十几个麻麻鱼，一齐给我抓起来。天黑以后，通通幺到落魂桥去。记到，除了几块女的，一个也不放抹?，全部康厂?。”
“你的意思，要把他们一齐……”
“割了?。”里洪说到“割了”二字时，故意把手掌打直做成刀型，在脖子上来回锯了几下。“猛颠颠?，掐头头，彻底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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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搒：音pàng或kuàng，碰。②旦得求不腾：无所谓。③挼粑：折腾。④悬火：离谱。⑤啷、汪：找。⑥出息：胆量。⑦夺嘣嘣：捅娄子。⑧摆摊摊：制造矛盾。⑨讲就：经常。⑩车不转：没有余地。?间祸：打小报告。?活肇：肇音绍，麻烦。?歘：批评。?陡：烈。?审到：试着。?港：强。?放抹：放过。?康厂：杀了。?割了：割读给，杀了。?猛颠颠：猛读mǒng，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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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还有人敢干活闹①，我就拜信求得②。”虽然幕友赞成这种做法，但他担心把总办事不力，“光昂把总的东西有点烫③。”
“是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光喊他去，肯定悬火④。”里洪说，“这些事情，我又不好出面。只有你，亲自带几个差役到场督阵。”
“我？”
“对。反正要做来疤疤都不留一个，绝不能让其他搅屎扛些⑤有半点察觉。”
幕友想了想，把嘴壳子持到里洪耳朵边上，轻声说道：
“你看这样子对不？行事之前，让所有人都换上明军服装。再把时间选在打麻虾眼的时候，既要让人看出是明军干的，但又不咋孃⑥看得清楚面容。”
“你娃娃的脑壳当真打得开调。连我都还没有想到儿康上⑦去，你还把它想了出来。”
“反正再憨也憨不到他一半。”
两人说拢半中腰，刘厨子含起烟古巴，提着开水走了进来。两人贵兮折板，又把杯子推到刘厨子面前。
刘厨子张巴，没警觉得把水参蒲了，整得一桌子水水滴嘚儿，还差点把花名册打湿。
“管求他了，二回子注意到就对了。”
虽然幕友说话比较落版，可刘厨子却不好意思。他红着脸，抹干桌子，喳个儿⑧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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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干活闹：胡闹。②拜信求得：不信。③烫：虚伪，不实在。④悬火：不冷人满意。⑤搅屎扛：调皮的人。⑥不咋孃：不太……。⑦康上：高上。⑧喳个儿：一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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