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天空中又响起炸雷!
江上清诸人被惊得回过神来,猛的回头。
东镇沂山陈贵先拍手道:“坏了!方才咱们碰到百鬼夜行,因事情紧急,用五雷正法开路,未去管顾。这会儿怕是何玉清师妹她们在后头遇上了那夜行的百鬼。”
原来五镇会盟被姬小和尚搅合之后,众人纷纷来追,这北茅山江上清与五镇山主是赶在最前头的,后头还有其他五镇弟子和江湖同道。江上清诸人碰到那些被误认为“百鬼夜行”的商旅刀客,心中其实也害怕得紧,只道是姬小和尚的妖法。于是拿出符箓派的功夫,引了一道雷霆开路,那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商旅刀客自然吓得屁滚尿流,让路出来。
这时候雷声再起,他们听得出是道家符雷,想必是其他弟子赶过来也碰上百鬼夜行了。
西镇吴山蔡子良也着急道:“何师妹虽然法术高强!但是与她同行的都是些不成器的弟子!双拳难敌百鬼!这可如何是好?”
江上清心中好笑,这一胖一瘦两个山主都念念不忘的何师妹乃是他北茅山一名女道姑,名叫何玉清。
世人皆知茅山,却不知茅山分为南茅山与北茅山,都在南直隶,南茅山在长江之南应天府句容境内,北茅山位于长江之北扬州府兴化境内。
北茅山掌门贾三清座下三位弟子,大弟子海太清,二弟子江上清,三弟子便是何玉清。海太清与江上清都是年近五十岁的江湖成名人物,独独这个何玉清年方十八,双九韶华,是贾三清的关门弟子。
何玉清人如其名,冰清玉洁,容貌清丽,玉骨冰肌,江湖人称“玉美人”。此次随江上清参加五镇会盟,不知道惹得多少豪门子弟,江湖侠士为之倾心断肠。只因何玉清性情高冷,未让这些浪荡子有可趁之机,倒让江上清平白无故受了许多巴结。
这时西镇吴山蔡子良话音未落,南镇会稽山张子贵啪的一扬马鞭,闷不吭声转头就向后赶去。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待他驰马三丈远,才明白光说不练是假把式,这张子贵是赶去英雄救美人了。
陈贵先与蔡子良一阵懊恼,忙不迭争先恐后跟上去。
陈贵先放大声音道:“这个张矮子,堂堂一方山主,遇事还是这么慌张?”
蔡子良火上浇油道:“就是!就是!我看他是被汪直这混世魔王的名头吓破胆了!”
北镇巫医闾山林敬忠默默捡起宝剑来,与江上清,中镇霍山姚碧松按马并行,他听到蔡子良所说“被汪直吓破胆”,不免心下有些黯淡,方才听见汪直之名,吓得手软,剑都掉在地上,这件事情若是传出来,今后在江湖中必定有些抬不起头来。
众人紧赶慢赶,半柱香时间便看得见前方火把通亮,倒是没有预想中的生死相搏。只见五镇弟子众人举着火把排成长长一列,都让出马来,每匹马上驮着两三个衣衫褴褛呻吟不堪之人。
一名素衣清丽女子手持宝剑殿后护卫,这时看清是江上清诸人,放下剑来。
五镇弟子见到各自山主,一阵欢呼,忙的迎上来。
女子拱手道:“江师兄!各位山主!诸位都回来了!”明艳火光下,墨发如瀑,肤凝如雪,明眸如星,束腰如柳,顾盼之间,动人心弦。
这名女子自然便是几位山主趋之若鹜的何玉清。
江上清看着何玉清身后,奇道:“何师妹!这些人……?”
何玉清道:“师兄!这些商旅说是遭了西厂汪直毒手!”
东镇沂山陈贵先哼哧哼哧抢上来道:“江道长!我这名弟子说,汪直那魔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些商旅都被砍了脚趾头!一路瘸瘸拐拐走来,鬼哭狼嚎痛叫,所以被咱们当做妖魔鬼怪也不奇怪。一场误会!咱们先前所遇百鬼夜行,原来都是大活人!”
西镇吴山蔡子良接话道:“还好!还好!咱们的天雷没劈死人!”
何玉清这时插话道:“各位山主!我们来的路上,倒是见着不少死人,除了横死的商旅刀客,还有几名黑衣官爷,身上带着关榷的牙牌。这可如何是好?”
南镇会稽山张子贵道:“哎呦!何师妹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来,当时天色已暮,咱们也约莫看见来着,烧的烧死,砍的砍死,还有几人半死不活的,见咱们来了大气怕也不敢出的在装死。不过咱们追那妖孽小和尚赶得匆忙,不想惹这麻烦,未予理会。何师妹不用着急,既然这桩血案是汪直这魔头所为,与我等是没有干系的!”
北镇巫医闾山林敬忠听见汪直之名,略一失神。
中镇霍山姚碧松却脱口而出:“汪直这魔头真是该死!可恨方才就让他那样走了!”
何玉清忙问道:“姚山主!你们方才碰到汪直那魔头了?!”
众人一时噤声,面面相觑,林敬忠尤其面色古怪。北茅山的道长和五镇山主听到汪直之名,吓得不敢出剑,这话传出去会叫人笑掉大牙。
何玉清见他们神色窘迫,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身后弟子已然听到,纷纷垂询。
姚碧松却不慌不忙道:“可不是!汪直那魔头听到江道长与我五镇山主的名头,抱拳说久仰久仰!方才林山主单剑下马要挑战汪直……”
北镇巫医闾山林敬忠陡然目绽精光盯着姚碧松,两侧太阳穴青筋暴起,止不住的跳动,生怕姚碧松说出他不敢出剑的丑事来。
“可那汪直说林山主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当真好剑,不敢应战,转头就跑了!”
众人哇的一声,纷纷鼓掌叫好,连马上的商旅们听见,都道贺起来。左一句林山主剑术非凡,右一句五镇出手天下无敌,夸得诸人脸都红了。
江上清和其余四镇山主却侧头望着淡然自若的姚碧松,心道这个霍山山主年纪最小,原先还有些看不上他,不料此人不显山不漏水,倒是汪洋一片水很深,果然是后起之秀,难怪年纪轻轻便是一方山主。
“诸位!诸位!”姚碧松这几句话说出来风头无二,众人隐隐都听他指挥,迅速安静下来。姚碧松轻咳一声,拱手道:“诸位!时候不早!咱们鞍马劳顿,这些商旅在此,想必不远处总有车店村落,咱们找个歇息的地方,再好好儿煮酒论英雄!”
众人轰然叫好,便依照姚碧松所说,由商旅指路,前往村落。一时间,五镇队伍犹如一条火龙般朝那小村落赶去。
何玉清将马让与伤者,自己慢慢走路,忽然一条身影挨近她。
何玉清猛一抬头,原是姚碧松。
那姚碧松跳下马来,递上缰绳,笑道:“何师妹!你是五镇会盟的贵客,怎能让你走路?咱们五镇没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何玉清玉面无情,波澜不惊,认真端详起姚碧松。这位霍山山主年纪二十出头,相貌倒也俊朗,皮肤微黑,虽为江湖人物,但眼角眉梢总丢不开一点书卷气。相比其他几位山主,这位年轻人倒是含蓄很多。
“姚山主!方才你所说,可都是真的?”何玉清冷冷问道。
“真佛面前不烧假香!何师妹是如何看出来的?”姚碧松倒也毫不在意何玉清看出端倪,轻松的说道。
“因为你们回来,面色凝重,根本不像大胜而归的样子!特别是江师兄,有什么事情都是写在脸上的!如此说来,那小和尚你们也没有赶上?”何玉清道。
“何师妹当真心细如发!那小和尚来头不小,是紫禁城中的国师,看样子皇帝宠爱非常,或许咱们都是误会他了。不过,还请师妹且将此事放在心中,咱们五镇这次因为那小和尚惹上汪直这魔头,很是不妙!待会儿几位山主邀请江道长与何师妹一同从长计议,容在下再慢慢道来!”姚碧松道。
何玉清见他说得郑重,心下不由琢磨起来。这时,江上清在前方招呼何玉清。
何玉清不假思索,纵身上马去,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眸一笑,道:“姚山主!谢谢你!”
那俏容如花,凝肤如雪,说不尽的柔情娇态,姚碧松霎时痴了。仿佛看见何玉清黑夜之中尤为光彩照人,眩人心神,不禁想起她的另外一个绰号“夜明珠”。心弦颤动,细想道,夜明珠!若得夜夜相伴,握于手,怀于身,那才叫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