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长安,未央宫偏殿。
景帝背对着殿门站在那里。春陀站在一旁。
窦婴趋前,跪拜:“臣窦婴拜见陛下!”
景帝并未转身,只说:“见过太后了?”
窦婴:“臣昨日一到京,就去见太后了。”
景帝这才转过身来:“免礼,起来吧!都是自家人,就不要太计较了。太后年纪大了,有时难免肝火旺盛,做晚辈的,要体谅些才是。”
窦婴垂首:“皇上教训的是,窦婴不敢违逆太后。”
景帝笑了笑:“有时候,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只不过……”
窦婴微微抬头:“下臣明白。”
景帝亦微笑:“明白就好。朕今儿召你来,是要拜你为大将军,并赐你千金,要你领兵督阵的。”
窦婴:“臣本不才,今又体衰多病,不堪重任,还请陛下另择他人。”
景帝脸色一沉:“现在七国造反,朝廷用人之际,朕一向认定爱卿为难得的忠臣良将……难道你竟安卧家中,置国家社稷于不顾,对叛贼袖手旁观,听任逆臣祸乱天下不成?”
窦婴:“臣只是……有一事相求。”
景帝:“爱卿无须开口,你要说的那个事,朕是知道的,不过朕也是无可奈何呀!卿细想,你与那晁错本无交好,尚且为他求情,朕与他有师生之谊,不到万不得已,朕难道会忍心么?”
窦婴:“还请陛下……”
景帝:“好了,朕能容情处且容情就是。”
窦婴:“臣替死去的晁大夫谢陛下隆恩!”
9、长安,未央宫偏殿。
景帝手握奏报正背对着殿门,春陀趋步上前:“太常大人袁盎求见——”
景帝猛地转身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表情:“哦,袁盎回来了?快快叫他进来!”
袁盎走进侧殿下跪:“下臣袁盎拜见皇上陛下!”
景帝急切地:“快起来!说说看,情况怎么样?刘濞他退兵了吗?”
袁盎垂首:“回禀陛下,刘濞不光没有退兵,所率叛军现已抵达梁国附近,估计现在已与梁军交火……”
景帝手中的奏报掉在地上,他眼睛望着半空,失望地说:“怎么会是这样?你没有告诉他,晁错已经被朕斩杀了吗?”
袁盎膝行两步:“陛下,下臣到达吴楚大营的时候,朝廷关于斩杀晁错的函简已到,可是刘濞他、他拒不受诏。”
景帝:“他,他怎么说?”
袁盎:“他说,斩杀一个晁错根本不足以让他退兵。”
景帝逼问着:“那他还要怎么样?”
袁盎有点惶恐地后撤着身子:“下臣听说晁错的族人已经在押解来京的半路上了。”
景帝:“是啊,要不是半路出了点变故,可能早该到了……他什么意思?杀一个晁错还不足以他退兵,那他还要朕怎么样?”
袁盎:“回禀陛下,臣在回京师的路上,取道梁国,是梁国派人把臣送回京师的。”
景帝:“哦,那梁国的情况怎么样?”
袁盎:“梁国现在兵多将足,已经做好了与吴楚开战的准备。”
景帝:“依你看,梁国,再加上中央朝廷的兵力,可以抵挡得住吴楚七国联合在一起的叛军吗?”
袁盎:“陛下,臣以为到此为止,并没有山穷水尽,如果一并斩杀了晁错的家人和族人,或还可以不战而屈吴楚之兵!”
景帝怔住:“如果那样,真的可以吗?”
袁盎:“陛下不妨一试。”
景帝思忖良久:“无论怎么说,晁错也是当过朕的老师的,自朕登基以来,几乎与朕形影不离,跟朕的家人亲人也差不多了,杀了晁错,朕已经很是不忍,如果再一并斩杀了他的家人族人,会不会让人以为朕太过寡恩,毫不顾惜师生之谊,落下滥杀朝廷重臣的恶名?”
袁盎:“回禀陛下,臣以为,为天子者杀伐决断,决不可存妇人之仁,皇上既然顶着部分大臣的坚决反对斩杀了晁错,这就像一个人做了初一,万不可误了十五,而使整个事情半途而废,不然晁错亦是白死,战事仍不可避免。”
景帝:“何以见得斩杀了晁错的族人之后,刘濞就能退兵?”
袁盎:“回禀陛下,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既然已经开始,杀一个晁错是杀,杀了晁错九族也是杀,以后的史书上,不会因为你只杀了晁错没有灭他九族而减轻对陛下的毁谤。既是这样,不若陛下放手去做,也让天下人看到陛下为了天下太平稳定,那是不会顾惜自己多年信任与宠爱的师长和大臣的。”
景帝:“这……”
袁盎:“臣请陛下念在天下苍生的份上,不要再犹豫不决。”
景帝闭眼叹息:“若果能如你所言,朕也只能做这个恶人了!”
袁盎:“自古为君之道最忌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景帝:“如此就依爱卿所言?”
袁盎垂目:“皇上一向英明圣裁,皆是依据自己对事情的判断而做出决断,下臣岂敢多言?”
景帝皱皱眉头:“好了,别再跟朕绕了!你的意思朕已清楚明白。”
袁盎:“那么,下臣告退!”
景帝甩了甩衣袖,不耐烦说:“下去吧!”
看着袁盎走出侧殿,刘启突然烦躁地将案上奏简全部拂向地面,只听得一阵唏里哗啦,吓得春陀赶紧走进殿内,慌张地朝地上看了看,小心地朝刘启拱手:“陛下……”
景帝皱着眉苦着脸对春陀烦恼地说:“你,都听见了?”
春陀忙垂下眼帘:“没……奴才不知陛下说的什么。”
景帝重重地叹息一声:“从颖川押解的犯人现在走到哪里了?”
春陀:“快到京师了吧。”
景帝:“马上派人去传诏:所有人犯到长安后,即刻押往东市,一律斩首!”
春陀张张嘴想说什么,刘启已经背过身去。春陀望着刘启的后背终究没有说出口,只得低首施礼:“诺!”
景帝忽儿又转过身去:“传丞相来人草诏。”
春陀:“诺。”
景帝无奈地高高仰起头:“明日登坛拜将……该来的就让它来吧!朕能使的法子都使尽了!如果这一仗一定要打,那就开始吧!”
春陀眼睛稍稍亮了一下:“那……人犯的事……”
景帝垂头丧气:“朕也为难呐!可是……万一呢?若能用晁错这一家子的性命换来大汉不动刀兵,那也算值得啊!”
春陀闭上眼睛:“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