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忌站在一排步兵队列里,忽然看到走过队前的韩安国、邹阳等人,不禁眼前一亮,脱口叫了一声:“邹阳贤弟!”
邓柏听到庄忌的喊声大声喝斥:“谁在那里大声暄哗,出列!”
在所有人的目光盯视下,庄忌略显腼腆地跨出队列,邹阳一看,亦是眼睛一亮:“庄夫子!”顿时跑过去,二人相拥在一起。
邹阳随后将庄忌拉至一旁:“兄怎么来到这里的?”
庄忌看看左右,压抑着兴奋道:“庄忌从吴国一路来找邹兄,打听到邹贤弟就在这里……不想直到今天才看到你。”
邹阳拉过庄忌:“来,我把你引荐给大王。”
二人一直走到梁王面前,邹阳对刘武拱手道:“大王,这位便是下臣过去在吴国时的至交好友庄忌,亦是江湖上人称庄夫子、有大学问的读书人。”
庄忌亦上前一步,对梁王行揖礼道:“在下庄忌拜见大王殿下!”
梁王摸着脸上短短的胡须道:“庄忌?莫不是那位写过《哀时命》的先生?”
庄忌垂头道:“正是在下。”
梁王点头,一拱手道:“不愧为大手笔!太欢迎了!”
邹阳高兴地一拍庄忌肩头:“原来大王是知道你的!”
梁王道:“久闻大名嘛!据说还是位有名的黄老道学家呢!”
庄忌急忙拱手施礼:“庄忌不才!浪得虚名,让大王见笑了!”
此时公孙诡也围了上来,拱手道:“庄夫子啊!幸会幸会!”
庄忌忙还礼:“这位……公孙将军吧?幸会!”
轩丘豹站在梁王身旁,微笑朝梁王道:“恭喜大王,围城之困中喜得良才!”
芷兰则走到庄忌面前,拱手道:“庄夫子,别来无恙?”
庄忌亦是一拱手:“哦,芷兰将军!”
芷兰望了一圈,朝刘武叫道:“大王,今天可有点风云际会的意思,怎么样?请诸位文人将军痛饮一杯?”
韩安国笑着在一旁敲边鼓:“好事,依臣看应该!”
梁王笑着,看向韩安国,又看向芷兰、庄忌和邹阳等人:“应该?”
众人皆答:“应该!”
梁王笑道:“那就喝!”
众人齐声道:“喝!”
睢阳城内,梁王和公孙诡乘坐的车子和仪仗一路走过十字街头。
公孙诡:“告诉大王一个好消息,据京城回来的探子报来,陛下的圣旨已到昌邑,周亚夫要是再不出兵,便是抗旨了!”
梁王脸上露出喜色:“这么说,周亚夫终于要出兵了!睢阳的苦日子眼看就熬到头了!”
公孙诡:“到底是一母同胞,以臣之念,陛下也不会对大王这里的危机坐视不管的!”
梁王眼里不禁涌出泪水:“看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皇兄到底是皇兄,终归还是顾念本王的。”
车子的两边,老少妇孺百姓恭恭敬敬地立在两旁。
车子的后面,不断地有乡亲拦住梁王的仪仗,将一些鸡蛋、馒头还有陶碗端着的白开水送到兵士们的手上:“将军辛苦!喝点水吧!”
梁王揿开车帘,一老人看到他,高兴地端着陶碗走过来:“大王辛苦!喝口水吧。”
刘武叫车夫:“停车。”遂走下车子,对老人一拱手:“多谢老伯。”
公孙诡随后也下了车。
老人道:“大王,老朽知道咱梁国现在用人之际,老夫去了几回,招兵的都嫌我太老了!大王你别看我头发白了,今年也六十有五了!可老夫我还能拿躬射箭,功夫也不比他们年轻人差!求大王收下我吧!”
梁王对他笑道:“老伯,寡人谢您!有您这样的睢阳老人,这一仗咱梁国一定能胜!”
昌邑旷野。
中军帐外,清冷的北风旋着细碎的雪花打在土坡、沟渠和枯草上,乍看就像满世界都白了头似的,一片苍凉。
周亚夫和袁盎二人披风,盔甲,并排走在兵士们早已挖好的壕沟和高墙旁边,边走边聊。两双脚踩在雪地上,一路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周亚夫道:“袁大人三朝元老,常在皇上身边侍侯,对陛下的心思笃定是清楚的。”
袁盎笑道:“论起打仗的事,袁某可不敢置喙,周将军世代为将,你家老太爷那是大汉开国大将,跟着高祖从沛县一路杀出来的!功劳赫赫,无人能比啊!”
周亚夫叹息一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家父后来……唉!不说了!常言伴君如伴虎,陛下的心思,真的不好琢磨啊。”
袁盎道:“谁说不是呢?当年老夫在朝里,若非不懂得惴摸君上的心思,总喜欢直言犯谏,也不至落得被贬到陇西。这且不说,后来先帝又把老夫差遣到吴国去任丞相,太尉您想啊,刘濞有谋反之心那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朝廷这个时候派老夫去当这个差使,明摆着就是送死嘛!”
周亚夫哈哈笑道:“可是据本太尉所知,袁大人这个吴国丞相在吴宫里可是要什么有什么,很滋润嘛!”
袁盎被他的笑声感染,遂也笑了,道:“不瞒太尉说,当初老夫还没到吴国上任,朝里的老友们就私下里给了老夫一锦囊妙计……”
周亚夫颇感兴趣地朝向他道:“噢?本太尉愿闻其详。”
袁盎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叫老夫学咱们曹参老丞相……”
周亚夫似有所悟,道:“萧规曹随?”
袁盎轻轻摇头道:“倒也不是。”
周亚夫很感兴趣地道:“那是什么?”
袁盎故作高深地道:“太尉猜猜是什么……”
周亚夫摇头:“猜不出。”
袁盎忽地笑道:“就是喝酒嘛!”二人说完哈哈大笑!
袁盎笑毕接道:“老夫我一到了吴国,什么吴宫呀,朝廷啊,索性什么事情全不管,一门心思就是喝酒,养花弄草,修身养性,你猜怎么着?”
周亚夫也笑道:“怎么着?”
袁盎道:“倒和那刘濞还有朝廷,哪一边都相安无事!你说奇不奇?”
周亚夫不禁频频点头:“真真是难得!”
袁盎道:“老百姓叫这个怎么说来着——又喜勤利又喜懒,就看用在哪一边。”
周亚夫道:“呕,还有这个话!?”
袁盎收了脸上笑,一本正经道:“这个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就看你能不能摸得准上头的心思,摸准了那是一顺百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混得吃喝不愁,若心思不对,你就累死苦死,一天到晚忙死,到末了还要冤死!瞧那晁错,不是个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