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睢阳。城外睢水河畔。
清晨,河岸一旁,长堤之下的凉亭,枚乘身背了一副行囊,独自面对河水久久而立。
凉亭的另一面,庄忌提着钓杆悄悄而至,一言不发地站立在枚乘身后。
枚乘没有回头,却对庄忌说:“庄夫子,我知道是你,即来了,有话就说。”
庄忌在枚乘身后略一施礼:“叔兄,莫怪小弟多言,叔兄即有不入仕之想,何必再到长安面圣?不是多此一举么?”
枚乘笑笑,转过身来:“枚某早思虑得夫子当有此一问。”
庄忌亦笑笑:“哦,是么?看来叔兄也是成竹在胸,早有话等着在下了?”
枚乘看着他:“非也!其实许多的事情,并非事先都能想得明白,只是事到临头,随缘应对罢了。”
庄忌:“枚兄此言或许有理,须知随缘应对也是要看缘因何而生,并非凭空而遇呢!”
枚乘:“说得有理。说起缘因何而,情从何而起,细想想我与夫子之不同,所以在你之位,无法想到我之境遇,所以便有了处事的相异。”
庄忌:“哦,这不同与相异之处烦请叔兄细细讲来,也令本夫子私底下明白则个。”
枚乘:“枚某自知,于超凡脱俗之风枚某远不及夫子你,可枚某不比庄兄的了无牵挂,枚某家在淮阴,亦是衣食鼎盛之家,老父多年倚门而望,盼子成龙,以光宗耀祖,枚某今能弃皇上诏命而拒仕,已实属不易,须知君威不可测,翻云覆雨变幻无常,今枚某拒入长安为官,已与家学祖训相背甚远,甚而将自已身家性命置之度外,若再不顾及君恩,不示感恩之情,岂非折损君上颜面?此一点,亦非枚某之所愿为,因无论如何,得皇上器重乃枚家之荣光,这个仕无论入或不入,都当为陛下对枚某的青睐心存感念,这亦是枚某为人之道,也是为自己与家人避祸之举,须知你我一介书生,旁的都可以无所顾忌,而陛下的颜面那是万万扫不得的,常言道,礼多人不怪。”
庄忌笑道:“即便遇着那无道昏君,被其错斩了也不会后悔?”
枚乘:“命当如此,无怨无悔。”
庄忌:“恕夫子直言,你这一套言辞与那晁错之死前之语,竟是如出一辙乃耳!”
枚乘:“这或许也要算做是天下读书人的通疾吧!”
庄忌仰天长叹,遂一拱:“叔兄之境,小弟愚钝,愧不及也,亦不敢恭维。庄某虽然家境与兄不同,但也感觉如枚兄这样家世人品,能做到这样真真是极难得,枚兄此行祸福难料,临别兄弟无以为赠,还望兄一切多加小心,好自为之!”
枚乘:“多谢夫子临别赠语。”
庄忌:“那你我如此就算别过,不日夫子等待枚兄平安归来!”
枚乘:“再谢夫子吉言。”
庄忌:“枚兄前路保重,兄弟这里也要回一趟老家看看了,只怕你长安归来,小弟也从吴地回来了,我们再岐路相逢,恭祝兄一路顺达!”说完便转身离去。
枚乘:“夫子兄弟也一路平安,多多保重!”
枚乘在庄忌身后拱手,然后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似有所悟,久久没有回头。
芷兰手拎着一只小包裹来到枚乘身后,与他一起远远望着庄忌走去的方向。
直等到枚乘转过身来,才发现芷兰。
枚乘:“哦,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言声,我一直在等你。”
芷兰:“抱歉,芷兰来迟了,为了给叔兄赶做这个。”
说着话,芷兰将一只淡紫色细长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把湖绿色的丝竹折扇,墨色的丝绳上一颗透绿的珠子扇坠,珠子上刻了一个“兰”字。
芷兰:“芷兰昨日见叔兄的扇子坏了,很是心疼,叔兄去到长安那地方,最是讲究行头服饰,若有三五文朋诗友小聚,哪能没一把可心的扇子?所以芷兰花了一天时间,仓促间特意给叔兄赶做了一把,但愿叔兄不嫌芷兰的手工粗陋就好。”
枚乘:“哪里话,但是芷兰亲手而为,必是好的,叔兄只有珍视,哪有嫌弃的道理。”说着话,轻轻拿起那扇子,打开来细瞧,只闻一股馨香扑鼻,不禁放在鼻孔下面细细嗅了嗅:“好香。”
芷兰:“叔兄喜欢吗?”
枚乘:“好像是檀香呢!神秘、悠绵、虚静又舒远……真真是妙物一件!”
芷兰矜持地浅笑:“叔兄喜欢就好。”
枚乘将目光移至芷兰脸上,点头道:“当然喜欢。”又从芷兰脸上移至扇坠上:“这个也是芷兰自己赶做的吗?”
芷兰:“这个是芷兰从随身的玉佩上拆下来的,还是先前芷兰小的时候……”
枚乘朝她以手示意:“不要说了,但只要是芷兰的,都是值得枚叔珍惜的。”
芷兰:“希望枚兄带它在身上,一切顺风如意!”
枚乘:“枚某欣领吉言,但愿一切顺风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