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了好一会,等沅灵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候,祁言已经在那站了有好一会了,穿着被鞋子砸出两个泥印的大衣。
沅灵栖心跳恍若擂鼓,面上仍是一派无事发生的平静样,脑子混乱地运行着,一边在大呼小叫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惹恼了这个变态害人精,他会不会一掌把我拍出去啊?另一边很是冷静,甚至悠哉地像喝下午茶的老人家,急什么,反正是他出言不逊在先,被打不是活该的吗?
她脑内天人交战正在绞尽脑汁想一个合理的方案,那边祁言先她一步调整好了,若无其事地拍掉衣服上的泥印,沅灵栖瞥见他这个动作,眼睛都瞪直了。
“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那是什么?”祁言面上分毫不见恼怒或者羞愤,依旧架着淡漠的表情,循着她话语里一点蛛丝马迹在盘问。
沅灵栖都愣了一下。
祁大佬你是真的敬业啊……
然而沅灵栖对祁言严肃认真的敬业态度才刚升起一点敬佩之情,祁言下一句话就让这一丁点敬佩都破灭地干干净净了。
“难不成是过了百岁的老人家?”
沅灵栖整个人僵直,搞得手挥起来打人不是,脚飞起来踹人也不是,甚至把这满腔怒火和无语压下去都不是,“祁言啊……你……”沅灵栖艰难地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祁言问道:“什么?”
“这辈子别想要老婆了……”沅灵栖捂着自己的小心脏,终于给无处安放的手找了个地放着,以免怒起再给这小兔崽子一下。
祁言这个死直男,谁和他在一起,迟早被气死。
祁言垂下细长的眼睫,忽然浅浅笑了一下:“可是我师父说,我会有一桩很好的姻缘,会恩爱白头到老的”。
沅灵栖捂着小心脏,很悲怆地想着,哪家姑娘这么倒霉啊……太惨了。
祁言没理会沅灵栖那,好像谴责他是坑害纯良少女的无情人的目光,“所以,你到底是什么?说不说?”
沅灵栖那股像看不肖子孙的悲痛神情立马消散,换上一副冷冷冰冰油盐不进的样子。
“要么是修行已久的道人,要么是兽野植林修炼的老妖,要么是器物衍生出来的精怪”,祁言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显得迷离起来。
“可你,首先绝对不是道人,不畏阵法符咒,也不是老妖,精怪无法脱离器物,所以也不会是精怪,那么,你到底是什么?我看你挺稀有的,把你放到道研会,那帮人估计会很高兴来解剖你吧”。
沅灵栖脸色陡然一变。
祁言微微点头:“知道道研会,看来和道界接触算多”。
沅灵栖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祁先生可真厉害啊”。
其实在祁言说起老妖的时候,沅灵栖那张冷脸就隐隐有青筋爆起的迹象,不过她忍,就是个小兔崽子,等她回去,回去拿回原件配置,再来和他往死里磕!
“那我也很想问祁先生,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这个贺月旻,非要从我这里问出点什么?”沅灵栖盯着祁言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果然松动了一下,“你回答我想问的,我自然也就回答你的话,如何?”
沅灵栖满心打算着,祁言这么执着,肯定是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告诉她……
“好啊”,祁言应得果断而自然。
沅灵栖四下瞅瞅看有没有棍子来让她能敲一记祁言的。
祁言眨了下眼,面色平静如初,没一点附合沅灵栖预料里的。
“因为她卖的法器,是我之前还没毁掉的家里的”。
沅灵栖顿了一下,神情摆正了一些:“那么确定?也可能是赝品呢?也可能是巧合呢?”
“那也不至于二十多件都是”,祁言眼眸平静无波:“甚至还有我小时候练手的作品,我自己做的东西,偏差和印记,别人总不可能模仿得一模一样”。
沅灵栖看了会站在点点灯火里的修长身影,虽然祁言没什么表情,甚至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她却总觉得好像听见了,一个倔强的小男孩在努力忍住眼泪,小声抽噎着。
嘿,感觉自己做了件不大好的事情啊。
她转过去假装看别的风景,嘴上漫不经心说着:“你刚才说的其实也算是挨边了,道有修正道和邪道,生灵自然也有修顺天和逆天的,顺天为灵,逆天为妖,我呢,就是一个灵,不害人不伤天不违理,符咒阵法依天而行,自然对我没影响”。
祁言听了会,挑眉问:“本体?”
“不知道——”说起这个沅灵栖语气也不怎么好,“我从有灵智起就不知道自己本体是什么,反正有个人形,他们也没告诉过我,问了也不说”。
说完,警惕地盯着祁言,“你现在不会要把我打出去吧?”
祁言微低头,闷笑了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道:“早点休息吧,沿着灯走你会走到你的屋子的”。
意思是不放人?沅灵栖还欲叫嚷,那边祁言又发话:“放心,只是去验证一下,过了明天就放你走,不过这具身体,你还是不能挪用”。
有了祁言的承诺,沅灵栖总算是舒心松了口气,然后刚想走,又猛地愣住,神色复杂地低头,忘了,自己把鞋给扔了……
一手亮起浅金色的光,她在草地搜寻着自己的鞋子,好不容易捡齐了,刚刚才扬起的笑容又忽地顿住,幽幽转头看向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的祁言。
大佬您是阴魂不散吗?
对上沅灵栖那看变态的眼神,祁言很是自然地解释:“感觉到有别的灵气在院子,就出来看一下”,说完,瞟了瞟沅灵栖手心亮起想浅金色的光团。
沅灵栖一口气梗着,说生气,这点小事没什么好生气的,但是她现在又看祁言不顺眼,那口气又咽不下,还有就是手里拎着鞋子令她回想起不久前,她还抓起鞋子就往人家身上砸,带起了一点点愧疚,如此五味杂陈。
然后她很是沧桑地想,就按祁言的话来,当自己是个长了他很多很多岁数的大人,不和小孩子计较了吧。
熄了手里的光团,沅灵栖穿上鞋,满脸复杂地走了。
祁言站在那看着她走远,有些怔然,“灵吗……”
还真是以前从没遇见过的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