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
“在炽水城都没能请你吃上一顿,到这来算是补上了。”
文鲤把剑放在桌上,尴尬笑笑。
店小二已经过来立于桌旁候着,等待客人点餐。
河瞳点了几样菜,问了句:“你想吃什么?”
文鲤觉得河瞳这个人非常奇怪,现在倒见他客气了,于是她道:“烤龙虾、泡椒海参、海蚌粥、海鲜盅。”
店小二听着这菜名,脸上表情变化丰富,他抱歉道:“这位少侠,实在是抱歉,小店里实在弄不来这些海味,况且均山离海极远,就算运得回来,也不新鲜咯。”
河瞳闻言,笑容渐渐凝固,若有所思。
“哦这样,那来一份剁椒鱼头便好了,”她想了一会儿,又道:“再来一份芋头糕和韭菜炒扇贝呗。”
店小二走后,河瞳轻飘飘问道:“若我没记错,碧落山并不靠海吧。”
“糟了!”文鲤心下一惊,碧落山确实不靠海,而且吃食主要是以素食为主,哪有她方才说的那些菜啊!她只好用笑容掩饰她的不安,但,她为什么会如此慌张?为什么要在河瞳面前慌张?这么想着她心里松了口气,挤眉弄眼地,硬是想出一个理由来:“我师兄外出游历回来时带了不少好东西,那些海味他给我做过。”
河瞳听罢,笑道:“你师兄对你可真好。”
“那当然了。”文鲤脸不红心不跳地得意着,似乎真有师兄待她好一般。
“你平时在碧落山都吃什么?”
“吃鱼啊。”
“吃多鱼了可不好,我听说,总是吃鱼,身上会有鱼腥味。”
“胡说!哪有!”文鲤怀疑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惹得河瞳在一旁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菜上来了,文鲤瞧见了一只炖鸡,想起方才河瞳笑话她吃鱼,便急着报这一笑之仇,道:“我听人说,吃鸡吃多了身上会有鸡.......”
河瞳仰着头看她,她一鼓作气,继续道:“鸡、鸡、鸡粪味!”
没想到河瞳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大笑起来:“你还真是睚眦必报,不过,这鸡呢,是老板送的,哈哈哈哈哈哈!”
文鲤:“......”她气,索性不再理河瞳了,埋头吃饭。
“我听说,”一听此言,文鲤扒饭的手停顿了一会儿,暗暗地送给河瞳翻了一个大白眼,很快又恢复了扒饭的动作。
“我听说,拿筷子拿得长嫁得远。”
文鲤:“......”她还是叹了口气,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河瞳:“河瞳公子,你真是我见过最可怜的人,难道你这一生,都在用来搜集坊间大娘大爷们的闲话吗?实在是屈才,啊不对,不屈才不屈才。”
最后在河瞳奇怪的笑容中,彼此不再说话,相安无事地吃完了这一餐饭。
夜深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文鲤打开窗户,月光凉薄,四周一片静谧,这个时候,夜市早已散场,早市尚未开始,最适合作奸犯科,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坐在桌边昏昏欲睡的男人,挠挠头,将他打横抱回了床上。
“真是......麻烦啊。”文鲤腹诽道,她从袖兜里扯出一片黑布,欲要蒙上自己的脸。
“你去哪儿?”河瞳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股埋怨,就像是哪家不被丈夫善待的小媳妇似的。
“我、我出去,看看风景。”文鲤机械地扭过头后,不料看到了这样一幕:河瞳倚在床上,被子半掩着身子,随意歪着脑袋,墨发披肩,月光衬得他的脸更白,睫毛微微颤抖,眼睛半眯着,而后他缓缓抬起头,眼神竟是如此清澈,摄人心魂。
她突然脸红了,赶紧又转过身去。
“我不管,我得跟着你去,你不在没人保护我。”河瞳的话非常地无赖,文鲤好一会儿才又转头看向他,他已经穿戴整齐,眼睛也还是那一双死鱼眼,仿佛方才见的那一幕从未出现过一般,心头犹如一股冷水浇下,她内心不禁“嘁”了一声。
文鲤淡淡道:“我去柳府,你不要拖我后腿。”
“那我怎么办?”河瞳说得一本正经,一股可怜劲,让文鲤都要迷糊了,之前听闻河瞳单枪匹马行走江湖,如今依旧安然无恙,虽然没什么法力,但总有他自己的办法,他可不需要什么保护。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文鲤只能这么说,柳府可能会有危险,她不想拖河瞳下水,现在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当初会鬼迷心窍答应同他住在一起,果真是自作自受。
文鲤继续蒙上脸,去拿桌上的剑。
“你的剑,可有名字?”河瞳换了个问题。
名字?这个文鲤到没有想过,但似乎每个人的剑都会有名字,大多数修仙门派的法器都有灵性,剑也是如此,铸剑时由主人赋予名字,剑便认了主,人亡则剑失其灵性。她的剑是由伞所化,但也不能直接叫水鸣吧?至于木沅的剑,叫什么名字来着?思考间,她突然想起“那魔头”的名字。
于是文鲤缓缓道:“乌隐。”
河瞳闻言,脸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半晌,才开口:“乌隐,你的口味实在是独特。”
“嗯?”文鲤猜想着河瞳是否会知道这个名字。
河瞳笑道:“这名字起得奇怪,但我还是会与你一同前去。”
“你就不好奇我去柳府的目的?”
“无非就是为了金凰羽。”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河瞳惊讶:“难道你还想娶柳姑娘?”
文鲤辩解:“不是!”
“你丝毫没有戒心,别以为你灵力高强,就可以掉以轻心。”河瞳的声音变得有些冷。
“什么意思?”文鲤仿佛受到羞辱,愤愤地望着河瞳。
“好,你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我吗?还敢同我住在一起,表面上看来你是胆气高、不拘小节、与众不同,若是有人知晓你我只是相识的程度,恐怕要被笑话不知廉耻吧,况且,你就那么放心我,在我面前随意地做着自己的决定,就连去柳府也直接告知我,不怕我出卖你?”河瞳笑着,听不出什么情绪。
文鲤失言,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自从看见他开始,那种熟悉感始终没有散去,仿佛与河瞳是老朋友一般,鬼迷心窍地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而此刻他的话如同当头棒喝,教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段时间,河瞳给的熟悉感紧紧攫住了她的思想,在这个人面前,她险些失了分辨力,或许,她就不应该接触河瞳。
河瞳见文鲤不做任何回应,只是木讷地站在那儿,他迈着沉稳的步子朝她走去,停下来后,与她只有一步之遥,负手而立:“我说你啊,别总是动不动就拎起我、抱我,男女授受不亲,好歹我是个男人,你此等行径,会让人觉得我很没用。”
他这话,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文鲤疑惑地望着他,想要将他看穿,奈何他的眸子仍是像往常一般平静,无波无浪,一股失落之感,猝不及防直击她的心。
“呵......”他仿佛是被文鲤逗笑一般,笑过后,又正色道:“我害谁都不会害你,你尽管放心,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文鲤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不明所以。
他又好心提醒:“如果你再不走,早市就要开始了。”
文鲤“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反而觉得轻松了好些,关于河瞳这个人,她确实没什么戒心,不过经他提醒,以后倒是可以提防一二,虽然心中诸多疑惑,但她直觉认为河瞳对她没有威胁,又隐隐有些担忧,希望河瞳,不要让她太失望才好。
她吐槽道:“你自言自语的样子,像个傻子。”
河瞳坦然接受她的评价。
“走了。”文鲤又是一把拎起河瞳,飞出窗外。
“你又这般待我!”河瞳笑着表示抗议。
“难不成让我抱你?抑或是背你?扛你?嗯?”文鲤思考了一阵,发出了她的疑问。
河瞳:“......”
河瞳指路,文鲤出力,掠过片片屋檐与条条街道后,俩人终于站在柳府不知何处的屋檐上。
文鲤将河瞳放下,环顾四周。
柳府安静得出奇,压抑而沉闷的气息笼罩着整片宅院,连夜虫的叫声也听不到,风也没有,疑惑之下,文鲤又将河瞳的领子拎起,落在院中。
“你想做什么?”河瞳紧跟着文鲤的步伐,悄声说着话。
“我也不晓得。”文鲤努力嗅着周遭的气息,非常杂,有妖气、人气、鬼气、还有一股异常狂妄的邪气,她开始觉得头疼了,甚至有点胆怯,本来是被这股邪气吸引而来的,再加上有金凰羽的缘故,为了恢复记忆,还是想一探究竟,她转头看见身侧的河瞳也皱起眉头,忍不住打了一个主意:“河瞳,要不还是......你去参加比武招亲吧。”她恭维地笑着。
“怎么?想要金凰羽?”
文鲤拼命点了点头。
“想要自己拿去啊。”
文鲤泄了气,其实她只是过来确定两件事情:柳府奇怪的气息铺天盖地究竟为何?是否拥有金凰羽?但她似乎,有点太低估了这个柳府,原本世家大院的庄重之气丝毫全无,如今这柳府,倒像是鱼龙混杂的市井,况且在这么浓郁的诡异气息下,还能安然无恙,实在不可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