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在一旁观望着,他一般不杀人,也极少与人动手,但看见倒在地上的河瞳,突然来了兴致,朝他走了过去。
越城受两人夹击,越发没了先前的气势,她望着文鲤的脸,对柳姑娘笑道:“柳姑娘,你忘了小时候我如何护你的?如今怎么帮着他人对付我?”
柳姑娘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越城又道:“我是奉掌门之令前来缉拿那妖女,她已经害死了她的父母,我不想你再陷入危险之中。”
“什么?”文鲤被负离剑纠缠,不由得疑惑,随而冲越城轻笑一声:“问问红鬼不就知道了吗?”
“我们认识多久了?你与她才认识几天?”越城没有搭理文鲤,话步步紧逼着柳姑娘。
“我是她师叔,她的父母意欲做不轨之事才死于非命,她逃出碧山派又易了容,先前见她救了你我才放她一马。”越城又道。
柳姑娘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手中的力度又加重了一分,她是相信文鲤的,但又对越城下不了手。
“我爹娘才不会做那种事!”文鲤听见越城诋毁木氏夫妇,恨不得撕了他的嘴巴。
“柳姑娘,你跟我走,莫要走上歧途。”越城的声音愈发急促。
文鲤轻轻笑了一声,原来碧山派真的在怀疑木氏夫妇,就算如此,越城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越城向来敬重木随知,怎么现在翻脸翻得如此之快?他到底站在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呢?她晃晃脑袋,看着越城的脸,越发觉得在哪里见过,她想了想,不就是另一个风格不同的薛络容吗?她心里燃起了新的思路:“越城,你敢这样对柳姑娘?薛络容不会放过你。”
柳姑娘闻言,心中一颤,她茫然地看着文鲤,但似乎从心软中挣脱出来。
文鲤看了眼越城,见他一副正义的模样,让她不得不相信碧山派真的在针对木氏夫妇。
另一边,红鬼已经走了河瞳跟前,轻轻拍了拍他,唤道:“老朋友。”
河瞳闻言,慢慢坐起来,捂着腹部的伤,声音颤颤:“请问你是?你别过来,我很害怕。”
红鬼站起来,一脚踹在河瞳的腹部,又踢了两脚,笑道:“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河瞳在地上滚了两圈,麻溜地坐起来,捂住腹部,恶狠狠地瞪着对方,红鬼越发来了兴致:“来来来,我给你疗伤。”说着就往河瞳身上输入灵力。
“孙子。”红鬼啐了河瞳一口,河瞳闷声不答。
“你认错人了。”河瞳睁开眼睛,极其谦逊乖巧。
红鬼也不理他,转过身去看那厮打的三人,自顾自地说着话:“你和这帮小娃娃凑什么热闹呢?”
见红鬼转身,河瞳在他身后慢慢地站起来,右手一把勾住红鬼的脖子,左手拉着他的手臂,按倒在地,一顿狂揍。
“痛痛痛痛痛!”红鬼嚷道,于是河瞳下手更狠了。
文鲤闻声望去,见河瞳竟然与一个双头怪物厮打在一起,想在他身上有伤,整颗心揪了起来,她握住剑柄,输入一道灵力,此时剑锋染上了火焰,她用力一挥,将负离剑甩到了地面上。
越城后退几步,吐了一口血,先前也听闻了声响,遂往河瞳的方向望去,皱起眉头,思考了一瞬,从文鲤的攻击中抽身而出,消失在桃源。
文鲤将剑锋上的焰火拂去,与柳姑娘目光相对,见对方愁容满面,她道:“柳姑娘没受伤吧?”
柳姑娘摇摇头,略有惭愧。
文鲤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剑锋上又染上了火焰,往河瞳的方向走去。
柳姑娘一惊:“那人是红鬼!”
文鲤顿了顿:“嗯?”
“他应该不会伤害河瞳。”
文鲤点了点头,剑上的火焰却未熄灭,快步走了过去。
“她们来了。”红鬼瞟了一眼,见到来势汹汹的文鲤,悄声哭丧着脸哀求河瞳。
“麻烦放开他。”文鲤将剑刃指向红鬼黑色的面具,她左手的拳头攥得有些紧,她怕河瞳遭遇不测。
红鬼在河瞳耳边“啧”了一声,慢悠悠站起来,抖了抖长衫上的草屑,一本正经地站在河瞳身后,两个头重新融合在一起,恢复成清秀模样,他双手按在河瞳肩上,一双琥珀色眼精笑涔涔地看着文鲤。
文鲤垂下眼睑,悄悄打量着河瞳身上的伤,发现腹部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而他的模样,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这让她很惊讶。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红鬼语气里有些凉薄,似乎与方才不是同一个人。
“您是红鬼先生?”文鲤抬眼看他,放下剑,火焰渐渐消散,将其插入剑鞘。
红鬼看向文鲤点头,收回自己的双手,走了两步,站在河瞳身侧。
文鲤看了眼河瞳,他没什么表情。
“抱歉,方才多有得罪。”文鲤向红鬼抱了一拳,心里也悄悄舒了一口气。
红鬼笑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河瞳,又收了回来:“姑娘,有什么请求快说吧,我忙得很。”
文鲤转身,将身后的柳姑娘拉到自己身边,温和一笑:“快说吧,我先陪你。”
柳姑娘一愣,点了点头,抬眼望着红鬼,道:“我想免除妖化之苦。”
文鲤看着红鬼:“有劳红鬼先生了。”
红鬼笑了笑,对柳姑娘道:“手给我。”
柳姑娘有些紧张地伸出手,红鬼轻轻握住她的手,闭着眼睛,感受着柳姑娘的气息,松开后,说道:“你会彻底沦为妖魔。”
柳姑娘似乎早有准备似的,点头:“无妨。”
“好,转过身去。”红鬼说完,柳姑娘便乖乖转过身子,红鬼张开双手,十指指尖都有一道红色流光溢出,渐渐地,左手变成了红色,右手变成了黑色,他将双手手掌抵在柳姑娘的背后,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输入柳姑娘体内,柳姑娘只觉得浑身难受,却不敢动,额上密密麻麻沁出了不少汗珠,更有血液从嘴角和眼角流出,她都一一承受着。
文鲤不免得有些担心,却不好上前打扰,只是暗暗着急。
“好了。”红鬼收回了手,柳姑娘只觉得身子一软,欲要倒下去,文鲤伸出手臂将她扶住,低头看柳姑娘时,她已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不必担心。”红鬼说道。
文鲤感激地点点头。
“姑娘,你又有什么需求?”红鬼看着她。
文鲤稳了稳柳姑娘的身子,道:“我想知道,谁是杀害木随知与肖可的凶手。”
“可有信物?”红鬼问道。
文鲤从袖兜里拿出那一枚蛟龙玉佩,递给红鬼。
红鬼拿到后,轻轻摩擦一下,轻笑一声,随即正色道:“姑娘,你是问这玉佩的事情还是问方才那两人?”
“这没有关联吗?”文鲤惊道。
红鬼摇头。
文鲤陷入了沉思,肖可给她这枚玉佩自有她的意图,但目前对她来说,最要紧的事还是他们的死因,稍稍挣扎了一会儿,她拿回那枚玉佩,放好后,拔下了头上的簪子,道:“这是肖可生前之物。”
红鬼拿到后,又感受了一番,很久才开口:“凶手是碧山派越城与岐山派江有春,两人欲要夺走归一楼里的宝物,被晚归的木随知与肖可发现,故而那两人将他们灭了口。”
文鲤一怔,她不愿意怀疑越城,越城与木随知关系向来亲厚,她喉咙里仿佛灌了铅,瞬间失了神,那江有春又是谁?怎么会与岐山派有关?
“那方才那玉佩......”文鲤哀婉,但还是得勉强打起精神来。
“只满足一件需求,莫要强求。”红鬼笑道。
文鲤此刻也是愁云密布,轻轻道了声谢谢,眼里也不争气,泪水流了出来,不知不觉抱紧了柳姑娘。
河瞳看着文鲤,喉结动了动。
“你呢?”红鬼这时看向河瞳。
“碧游珠在哪里?”河瞳忙不迭开口。
“这个这个……容我找找。”红鬼无奈地摇摇头。
红鬼闭上眼睛,思索了半响,才睁开眼睛,笑道:“你们地同一路走。”
“到底在哪儿?”河瞳嫌弃红鬼卖弄。
“在碧山派归一楼的四明结界里。”红鬼说道。
文鲤听闻此话,轻拭去泪水,没想到碧游珠竟然在在碧山派。
“好的,多谢,先走了。”河瞳话一出,红鬼的脸色极其不好看。
“多谢红鬼先生,先告辞了。”文鲤说道,并将柳姑娘背起。
红鬼点头微笑。
见他们已经走了不远,红鬼忍不住闪到河瞳身边,抱怨道:“第一次来我家,就是来求我,也不肯多留一刻。”
河瞳眉头一皱,伸手拧了一把红鬼的腰,痛得红鬼直接“嗷”了一声:“经常来找我玩啊!”
文鲤闻言,便转头回望,而红鬼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叹了口气。
一路无话。
出了云宅,河瞳去找了喻晓堂的车夫,文鲤将柳姑娘放在马车上休息,随后河瞳钻了进来,两人相顾无言。
文鲤撇过脸去,自从桃源出来,她还没与他说过一句话,整个氛围都是闷闷,她身体很累,脑子里的东西又乱,也不顾别的什么了,靠着窗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
文鲤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且躺在了床上,连衣服都换了,不免得有些惊讶,转过头去,见身侧还睡着个人,是柳姑娘,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动,怕惊动了柳姑娘,心里无力,又睡不着了,只好睁大双眼望着上空,只觉得茫然。
“醒了?”身侧传来了柳姑娘的声音。
“惊着你了?”文鲤回道。
“没,我夜里浅眠。”柳姑娘道,转过身去,给文鲤掖了被角。
“身体如何了?”文鲤裹了被子,问她。
“几乎都恢复了,今日我醒来的时候,还在车上,你睡得沉,我没有唤醒你。”
文鲤有些窘迫:“谢谢。”
柳姑娘笑了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是河瞳把你抱进来的。”
文鲤一怔,起了丝旖旎的心思,但硬生生遏止住:“那我明日再去谢他,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从炽水城到羽州,都只是顺路,你别误会。”
“是吗?我似乎觉得,在他的眼里,你是很重要的人。”柳姑娘笑道,“我还有些羡慕呢。”
“怕是你多想了......”文鲤不愿意再纠结在这件事上,恍然想起一件事来,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怕唐突了,也怕引起柳姑娘的不适,只是心里疑惑着,又想证实后才告诉柳姑娘,所以嘴里支支吾吾:“那个......无事了。”
“说吧,我听着,无妨。”柳姑娘笑道。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你是想说薛公子与我吧。”
“是,也不是。”
“嗯?究竟是什么事,不要卖关子呀。”
“我想说的是,你不觉得,越城与薛络容很像吗?我说的是,长得很像。”
柳姑娘听罢,脸上的笑容渐渐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