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再次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团成球窝在她心口处熟睡的婴婴,温热软绵的身子像一颗大大的白色汤圆,捂的她心口泛起丝丝暖意。
似乎刚刚梦里被剜心的痛楚也被这股暖意给融化了,乐宁有些怔然的看着自己完好的四肢,又摸了摸依旧干瘪……哎,不对,她的脸怎么摸起来Q弹光滑了许多。
趴在她心口的婴婴也转醒了过来,见到主人苏醒,婴婴四只眼睛里欣喜的冒出许多星星来,钻到她怀里蹭来蹭去。
乐宁依旧沉浸在自己Q弹滑嫩的皮肤上,见自己撒了半天娇也不见得主人抱一抱、亲一亲,婴婴立马敛了表情,异常气愤的一掌朝主人脸上打了过去,却在半空被一把拎起。
“婴婴,别闹。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乐宁甩了甩双手,又抖了抖双腿,最后又下床蹦跳了几下,然后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她变重了!
身体已经不像原来那般轻飘飘的,每迈一步,每伸一次手,都比原来要吃力一些,四肢像是被灌入了铅,突来的重量让她有些茫然。
看着被她甩在地上捂着屁股乱跳的婴婴,“婴婴…..我是被炼化了吗?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了?”
不然怎么会被李狂的灵之火烧着了,还若无其事蹦蹦跳跳的站在这里。
她虽是稻草人,但一般的火是烧不着她的。
她曾在稻草人生存法则上看到过灵之火的介绍,此火即可生灵亦可灭灵,因火而生的灵就会拥有灭灵的力量。
原本赤色的生灵之火变为灭灵之火时,颜色也会随之变成淡蓝色。
所以乐宁一看到幽蓝色的火光,总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管它到底是不是灭灵之火,总之,跑路永远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李狂居然拥有灭灵之火的力量,差点让她丢了性命。
“醒了?”
秦渝手里端着一个小碗,看着站在一旁表情呆呆的她,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看着朝她走来的秦渝,乐宁竟惊恐的后退了几步。
秦渝皱了眉,“怎么?怕我?”
“没…..”乐宁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刚刚明明就是害怕了,是因为那个梦吗?梦里她并没有看清剜她心的人的样貌,只是觉得熟悉无比,让她害怕的同时又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不会的…..不会是他的,她从来没有见过世者啊!更不可能会和世者有什么关系。
该不会是那个叫小草的….
她真的是崇岁年前的自己吗?
“我只是觉得这黑色的浓稠物有点渗人。”乐宁定了定神,转眼看向碗里那黑乎乎的不明液体。
“是林冉给你配的药。”
秦渝走到她面前,轻握住她的手腕,只一瞬,便放开了。“今日是最后一副药。快喝了吧,我先出去一趟。待会过来找你。”
握住她手腕的手有些冰凉。
乐宁盯着碗里的黑色液体明显一怔,林冉还会配药?神族还有这种本事…..看来灭灵之火也没书上说的那样厉害嘛!喝药就能让伤口愈合了…..
她可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双腿已经慢慢化成了浅黄色的灰烬。
乐宁一直盯着那碗汤药,没有看秦渝,自然也没有看到他略带苍白的唇和憔悴受伤的神情。
待他走后,乐宁长吁了一口气,捂着心口,不停的揉着。很奇怪,他凑上来握住她手的刹那,心口竟有丝丝异样。身体里好似有某种东西在不断游动、摩擦,最后竟生出一丝温热感。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温凉的手,体温….并没有升高啊!
那股流淌的温热感是怎么回事。
乐宁甩了甩头,算了,不要想了,太复杂的东西想多了伤脑。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苏雨之前住的那家私人医院,原来这偌大的医院里只住了苏雨一位病人。几次来时都太过匆忙,又是夜晚,所以乐宁并没有仔细看过这家医院。
从二楼红木雕的窗户上抬眼望去,即是一排排的白墙青瓦马头墙,一片广阔的绿水青山呈圆形将这古朴典雅的传统建筑围成一圈,有几片粉嫩的花瓣被风吹了进来,悠悠的落在脚下的红木板上。
这哪是医院啊!这是豪华观景别墅区吧!
见惯了末世那些毫无美感的奇异建筑,乐宁一时沉浸在了这清雅宛如水墨画的景观里。
连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待她回过神时,就看见几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子手里拿着病历本,一边说话一边朝走廊的另一边走去,在走到尽头时,那些护士却穿过白墙消失不见了。紧接着走廊上又出现几个护士推着担架车里一位满脸鲜血的人,一路朝手术室狂奔而去,却又在手术室外消失不见。
乐宁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场景,有人因亲人的离世而嚎啕大哭,有人因伤病痊愈而欣喜若狂。
这座看似古朴清雅的建筑里上演的却生与死的场景,神族的幻术当真让人叹为观止,想必这幻术也是为了当时还住在这里的苏雨所布,是不想她有天醒来,周围却是死寂一片,即使是医院,林冉也想让它热闹起来,让躺在这里的苏雨不那么孤独。
可是按时间推算苏雨应是一千年前的人,现世和末世不一样,一千年前的护士和医生好像不是这种时髦的装扮吧……….
“我原本是想给小雨制造千年前的场景,只是…..我忘了,忘了一千前现世的样子了。”
林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看着走廊上来来回回神情匆忙的护士医生们,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乐宁有些无措,林冉这受伤的表情让她一时竟不知该接什么样的话题。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林冉微微一笑,“你来找我,如果是为了答谢那就不必了,以我们之前的交情,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她和林冉…..天神族…有过交情?
“我绑架过你,制造了腐尸幻术,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给你的惊喜了?”
这么一说…..
她和他还真是过命的交情啊!
“你做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苏雨么?”
细细想来,林冉之前所做的一切好像有点针对秦渝啊…….为何要制造幻术把他们骗去那座山城,又为什么绑架她将秦渝引来呢?
这些……真的都是为了苏雨吗?
“世者是我的朋友。”
嗯…..所以呢?
“所以我要帮他,帮他将破碎的神识重新组织起来。”
哦,感情是为了让重生的世者找回记忆啊!
南西随便找的一个人竟然就是到现世重生的世者,她也偏偏来到这里寻找心,而崇岁年前的自己好像又和这些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怎么看都也太…..巧了吧!
“当年他为了赎罪,选择重生。谁知”林冉看了她一眼,道“有了变故。”
林冉的这些没头没尾的话让乐宁有些懵,呆愣了半晌后,挑了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问道,“赎罪?他要赎什么罪?”
林冉看着她,“他欠了一个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乐宁打断他的话。
“一颗心。”
哦,原来是为了躲债啊!原来一统末世的世者大人居然这么没有责任心,欠债还钱这个道理在她醒来没多久就学会了。
当初她正打算用身体里的稻草制作法器的时候,却发现身心口处的稻草少了几根,于是她就光明正大的偷了族里一个小稻草人心口里的草。
乐宁是个讲信用的稻草人,当夜留了信,说一定会将草还给他。那小稻草人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隔了三天,乐宁当真找到了小稻草人将草还给了他,那小稻草人欣喜的将草放进心窝,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
那个有些憨傻却充满信任的笑容让乐宁愧疚了很久,她是将草还给了他,只不过不再是心口的草,而是身体里多出来有些枯败的草。
之所以骗过了他,是因为这憨傻的小稻草人并不知道心口的草对于他们来说是何其珍贵,身体里其他部位的稻草少了会自己长出来,而心口的稻草别说是少一根了,即使是断了一点都不会长出来半分。
那时候乐宁已经将他的草融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并炼制了金鞭,已经无法归还了。为了弥补心里上的愧疚,乐宁一直在默默的帮助着这个小稻草人,即使她来到现世,也托了南西帮忙照顾这个小债主。
所以乐宁对世者这逃债不负责任的行为表示非常极其的不满!而且还是一颗心啊!他居然欠了那个人这么珍贵,她一直求之不得的东西!
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听到林冉后面那句,“所以他要找回那样东西。”就愤然的去找世者大人理论了。
乐宁风风火火的寻到世者的气息,又风风火火的一脚踢开那红木雕花的房门时,原本正坐在床上闭目的秦渝倏地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气愤的她。
只见他衣裳半褪,露出结实的胸膛,一团白球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处,一只手虚脱着婴婴浑圆的屁股,一双星辰般的眼睛在黑色衬衣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深邃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们这姿势…..
太像母亲给孩子哺乳时的样子了。
乐宁跨出去的一只脚堪堪停在半空中,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们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钟,还是秦渝先反应过来,将衣服穿好,轻轻拍了拍婴婴Q弹的屁股,婴婴转过身看到她时,四眼一眯,直直绕过她飞了出去。
被婴婴那记哀怨的眼神整的有些莫名,呆怔了一会后,才想起自己是来找他理论的,于是又大步朝他走去。
秦渝站了起来,侧过身,将衬衫的纽扣一一扣好。
哎,她凭什么质疑世者大大?要是他一个不高兴,嫌自己知道的太多将自己灭了怎么办?
思及此,乐宁停下脚步,却发现和他只有短短的三步之遥。
“身体好些了?”秦渝侧身扣着纽扣,没有看她。
“嗯。”
“别乱跑,回去好好休息吧。你的伤还没有痊愈。”
那被灭灵之火都快烧成灰烬的双腿都奇迹般的好了,乐宁觉得自己腰不酸腿不疼,连踹门的都动作都帅气了不少,通体舒畅。这火似乎将她烧的更有生气了些,所以她对秦渝这番话表示非常的不赞同。
见她不动,秦渝一个眼风扫来,乐宁一个激灵,“哦”了一声,准备乖乖的转身离去。
哎,等等!剧情不应该这么发展啊!怎么她倒成了被教育的对象了?她倏地转身,秦渝正好也转过身,一张苍白有些骇人的脸就落入了眼中,乐宁一愣,难道他也受伤了?
“世者….你”
离的近了,乐宁才注意到他胸前那片衣料像是被什么浸湿过一般,颜色要更加深些,欲细看一番,秦渝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她在坐在不远处的木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还有事?”
这是在给她下逐客令了啊!如果乐宁没有看错,他胸前应是被血给浸湿了,难道世者真的受了伤,还故意瞒着他们?
“有。”
乐宁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居然和他叫起板来,“小渝,你受伤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乐宁已经很久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了,在知道他就是重生后的世者后,心里不免有些膈应,见他受伤,也是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
秦渝直挺的背微微一顿,声音也柔了许多,“小伤,不碍事。”
“哦”既然世者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问,总不能扒了他的衣服来看吧,虽然她真的这么想过。
就在乐宁纠结要不要扒了他衣服一探究竟时,世者已经再次下了逐客令,“还有事?”
有…..
事情实在太多,乐宁一时也不知从哪儿问起,比如为何噬延铃在他手里?为什么他用的武器和她的一般无二?那个叫小草的又是谁…….太多疑问在脑海盘旋,最终也只问了一句,“听说你欠了一个人一颗心?”
“嗯”
答的倒是干脆利落,这么干脆直接的就承认了让她一时也找不出揶揄的话。
“怎么?想听?”秦渝眉梢一挑,看了她一眼。
“可以吗?”乐宁一喜,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不可以。”
“.………”
乐宁愤然的一拍桌子,迈着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世者也忒腹黑了,不和他玩了。
见乐宁走远,秦渝敛了戏谑的神情,眉头紧蹙,捂着胸口,似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唇色也苍白了许多。嘴里尚未咽下去的茶水也一并吐了出来,只是那茶水被血染的鲜红,也不知到底是水还是血。轻咳了几声后,将躲在屋顶上的婴婴唤了过来。婴婴一脸心疼的看着他,低哼了几声。
他摸了摸婴婴的脑袋,笑笑,“不碍事,看到她如此精神,我也就放心了,这是我欠她的,这次就让我好好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