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转回客栈牵出马车,便向镇外驶去。
冷尘霜坐在苏木旁边空位上,也不说话,只顾欣赏沿途风景。
苏木驾了会儿马车,乜了眼安静的冷尘霜,开口道:“肉铺老板之死,对此你有何想法?”
冷尘霜依旧望着不停向后的风景,道:“他被吊上房梁的时候应该还活着,从他肚子伤口来看似乎并非利刃所致,倒像什么动物的爪子将他连皮带肉带内脏,瞬间一起给扯了出来,因为是活生生被剖腹,所以表情才会极度惊恐扭曲。”
苏木:“还有呢?”
冷尘霜:“在肉铺里我闻到了一股奇怪味道,不是猪肉的腥气,也不是人类血腥气,有些臭又有些……,我也说不上来。”
“那是妖气,肉铺老板应该是被猪妖所杀,你别看平时普通猪蹄没什么威力,但若是修炼成精的猪妖,那么猪蹄力量便会非常强大。”
“啥?猪妖?”冷尘霜终于将目光投在了苏木身上惊呼一声,脑海忍不住浮现出一只长了爪的猪蹄的杀人场面,觉得十分滑稽,顿时笑的浑身都颤抖起来。
苏木瞅着笑疯的冷尘霜,白了她一眼,解释道:“我之所以断定肉铺老板死因由猪妖所为,是因为肉铺老板只是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屠夫,若是随便一只妖怪要害他,不至于费功夫扒了他衣服在将他吊起来,直接要他命便可,或是直接吃了他,根本没必要专门折磨他,除非是恨透了他的妖,作为一个本分卖猪肉的屠夫,最恨他的除了猪妖,我还真想不出别的妖来。”
冷尘霜虽然觉得苏木分析的有些道理,却还是抬杠道:“那可不一定,也有可能杀他的是一只心里有些变态,就喜欢折磨人的妖怪。”
苏木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无奈道:“不管杀屠夫的是什么妖怪,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暗界妖怪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将被残害之人尸体就这么晾在那里,连以往最基本的毁尸灭迹都懒得做,这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什么问题?”冷尘霜连想都没想,直接又将问题甩给了苏木。
苏木嘴角那个抽搐啊,深吸一口气,露出史上最难看的假笑道:“说明暗界现下已经没有在顾虑明界。你需知道,无论暗界还是明界,无论哪一宫,都没有谁是真正为苍生百姓着想,那种圣人之心在开原之世根本不存在,都是互惠互利,大家都很自私,只不过暗界将自私阴暗摆在明里,而明界将自私阴暗藏在心里,加上双方选择修炼方式不同,明界便更得人心一些,所以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而暗界虽数量少,妖魔鬼怪却众多,实力并不亚于明界,由此就形成了制衡点。不过平日暗界私下杀明界之人,明界私下杀暗界之人,都属常态,只要别做的过分,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的也算相安无事,没起过什么明面大纷争。如今药灵消息一出,这个诱惑谁也经受不住,那么以往形成的制衡点便会打破,试问谁不想全力拼一把,成为开原之世最强者?”
冷尘霜微笑着伸了个懒腰,“……,那又如何?”
苏木感叹,“药灵一出,开原这个本就混乱不堪,所有人都被欲望驱使的世界,将会更加惨不忍睹,那么夹缝求生日日胆颤惊心的普通百姓,日子便会越发难过,肉铺那个屠夫,就是例子。”
“开原之世的确混乱,处处暴露着人性丑恶,可无论底下再怎么乱,高高在上的那六位宫主都不会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他们比谁拎的都清楚。有哪个会愿意冒头做捕蝉的螳螂,而让在后的黄雀占了便宜?他们啊~~~,顶多让下头的虾兵蟹将乱折腾罢了,若有一日真能被哪宫小虾米小螃蟹将药灵折腾出来,他们在动手也不迟,所以我才不管他们怎么乱呢,只要我还活着就好,再说,现在他们也不过刚起苗头罢了,离真正的乱还早呢,你就别瞎操圣母慈悲心了。”冷尘霜无所谓的说完,打了个哈欠,“我进去在躺会儿,昨晚都没睡好。”
苏木原本做沉思状,听了冷尘霜最后一句话,顿时瞠目,“没睡好?”他张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吼道:“你午时才从床上爬起来,怎么好意思跟我说没睡好?”
已经躺倒马车里,盖上被子的冷尘霜,嗓音带了些慵懒撒娇,“哎呀,人家是姑娘嘛,觉不睡够皮肤会差脸会变丑的。”
苏木嘴角再次抽搐,片刻又恢复如常,微微侧头撇了眼被帘子挡住的冷尘霜,心中暗道:“小霜,告诉我,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从洛安镇一路向前,冷尘霜一直睡着,苏木尽量挑选最平稳的路走,哪怕远些,也不想搅了冷尘霜安睡。
只是越往前走,人烟越渐稀少,没有镇子没有村庄,须得穿过一片山林,通常这种人烟稀少的山林最危险,除了野兽出没,还会有暗界妖魔伺机而动,暗界妖魔一类最喜捕获修为不高之辈,吸其精血食其魂魄来增强修为,相对的,明界也会
有一类修炼者,专门捕获妖类取其内丹炼化为己用来增强修为。由此可见,修炼一事,方法千奇百怪,并非只有吸纳天地灵气才可行,只不过吸纳天地灵气修炼之法更为正统,且比起旁门左道来说,修成真仙的几率更大。
为了安全着想,苏木决定今晚在山林外围过夜,勒紧缰绳,黑马嘶吼一声,马车里睡了个天昏地暗的冷尘霜,终于缓缓睁开眼,在被窝扭了好几圈,才爬起来,拉开帘子,“我去,这天儿怎么又要黑了?”
苏木没好气的白她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依我看,让猪同你比懒,都需得甘拜下风。”
冷尘霜觉得这次确实睡的有些久,并没反驳,从马上跳下来,“今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
“嗯,这一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先去拾些干柴生个火堆,咱们随便吃些干粮凑合一夜,明日白天加快些速度赶路,应该便能瞧见村子了。”
苏木赶了一天马车,冷尘霜又怎么好意思再让他忙活,上前道:“还是我去吧,你先歇息会儿。”
“好,记得挑拣些干柴。”苏木见冷尘霜难得知道疼人,大方将任务甩给她。
说话间,冷尘霜已经往林子走去,还摆着手道:“放心吧,我在灶房那一个月的柴可没白砍。”
冷尘霜在林子里不一会儿便拾了一大捆柴,又点好火堆,苏木刚要递给她糕点,只见她又转回林子,四处摸索着。
不多久,冷尘霜手上拖着根较粗树杆撂在火堆边上,还拍拍树杆道:“这根应该可以烧上一晚上了。”
苏木欣慰的点点头,“不错嘛。”然后将手里粉白色糕点递给她。
白日睡了大半天,冷尘霜肚子饿的咕咕叫,连吃几块糕点,噎的说不出话,苏木见状递给她水壶,见她咕嘟咕嘟猛灌,心里明明是担心,嘴上却骂了句:“瞧你那点儿出息,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喝过水,顺畅了的冷尘霜长呼一口气,“终于舒服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是渐渐暗了下来,星月爬上头顶,四周寂静,只有发出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冷尘霜偏头望了眼树林,道:“今晚我来守夜吧,这林子我瞧着总觉诡异,连个鸟叫虫鸣都没有,太不正常了。”
苏木对此表示赞同,而他赞同的关键却并非是林子的诡异,而是,“算你还有良心,知道我累了一天,让我守夜不合适。”
冷尘霜斜撇他一眼,“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快上马车休息吧,明儿个还得早起。”
苏木嘿嘿一笑,迅速跳上马车,冷尘霜则坐在火堆边发呆。
须臾,马车帘子突然苏木拉开,光探了个脑袋出来,咧嘴道:“那个……我睡觉很沉,夜里若发生状况,你自求多福。”苏木说完便又缩回了马车,平躺在马车软塌上,因为身高问题,只能略拱起双腿,将被褥搭在身上,双臂枕在后脑勺下,眸光沉静。
冷尘霜抬眼直直瞅着苏木,心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说就算她遇上妖魔鬼怪,也不许打扰他吗?于是叹了声:“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马车内苏木听到冷尘霜叹息,沉静的眸光闪过一丝无奈的侧过身子,整个人成蜷缩状。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安静,冷尘霜手里拿了根树枝,挑动着火堆,待手上树枝燃起来,她便插进土里熄灭,然后再次挑动火堆,一张比起同龄人稍显稚嫩,此时却又散发着沉稳的脸,被火堆烤的有些发烫,她便走到不远处的树干靠着,手上
那根被燃过一半的树枝,没了火堆玩,便有一下每一下的戳着地上枯叶。
回想初来开原之日,正直小暑,热的人头脑发胀,大半年过去,如今迎来初春,却丝毫没有那种万物复苏的感觉,便是每日都咧着笑脸,那种莫名压抑情绪也并没减少半分。冷尘霜想,或许只有寒灵在侧,她心里才会轻松些,就像有了主心骨,不会在如同一个孤魂野鬼般感到迷茫。
“哗啦啦……”
正在愁思的冷尘霜,突然被树林一阵响动扯开注意,起身到火堆捡了根燃烧的树枝,举着朝林子里靠近几步朝里晃了晃。只见林子有几棵树摆动的样子,很像是有什么“人”从那里跑过。
冷尘霜神色瞬间警惕起来,但她并没有进去探究竟,而是重新转回到火堆旁坐下。
不时,林子再次晃动了几声,冷尘霜依旧没理会,她这般冷静倒不是没好奇心,只是一则林子里的东西故意引她前去的做法太过拙劣明显,一则苏木孤身在马车里睡觉,她若走了,苏木被人在睡梦中一刀咔嚓,岂非死的太过冤枉。
林子里的东西三番两次刻意制造响动引冷尘霜上钩,奈何冷尘霜根本就不搭理,许是他们觉得冷尘霜太无趣,突然就安静了。
但冷尘霜并没有就此松懈,右手一直按在腰间长剑上,准备随时出击,左手则悠哉往火堆里添柴,添完柴故作困意的大了个哈欠,随即撑着脑袋闭上双眸。不知为何,竟感到有一道锐利目光,仿佛在死死盯着她,瞬间猛的仰头,发现一只似老鹰的鸟盘旋在她头顶,方才她竟丝毫不曾注意到,反而闭上眼才察觉出来。
怪鸟似乎也感觉自己被发现,以飞箭般速度逃开。
怪鸟刚消失,林中便再次发出声响,刚开始是树枝晃动声,随即越来越近的是被脚步踩断树枝的清晰声。
冷尘霜没有立刻转身,直至脚步声到她身后,她才迅速起身向后弹开,在火光照映下,冷尘霜先是一脸惊愕望着前方不速之客,转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且还为了表示自己的失礼解释道:“咳咳……,抱抱歉,我真的是第一次见真实版猪八戒,而且还是四肢没进化好的猪八戒,还有你身边这位浑身是毛像家犬,不……不对,像哮天犬的兄台,你们千万别介意。”
两只妖因冷尘霜反应面面相视,随即不约而同露出狰狞道:“找死。”
冷尘霜笑意还未过,双手在胸前摆出大×状,“等等等等,二位,我刚才真没有冒犯的意思,就算你们觉得被冒犯了,也容我先将肚子缓缓,刚才笑的我肚子实在有些痛。”
犬妖上前用还未退化完全的狗抓指着冷尘霜,怒吼道;“本座是狼,你怎敢拿本座同家犬相比。”
猪妖随即也道:“还有本座,本座可不叫什么猪八戒,本座名号猪霸天。”
“噗~~~~”冷尘霜好不容易才平复,听到猪霸天顿时又没忍住的笑起来,心道猪都想霸天了,这开原的确很疯狂,但还是竖起了拇指,强忍笑意道:“好名字,好名字。”
猪霸天还以为冷尘霜当真在夸奖他,得意的扬起头,“那是自然。”
狼妖顿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猪霸天,狠狠拍了他猪头一下,“你个白痴,她是在故意笑话你呢,你真当她在夸奖你?”
猪霸天这才恍然,二话不说举着猪蹄便冲过来,冷尘霜迅速闪开,长剑出鞘,对上猪霸天猪蹄,二者相撞,冷尘霜竟感到手掌被震的有些痛意,苏木所说果然不假,猪妖蹄子的力量真是不小呢!
刚阻挡了猪霸天攻击,狼妖又从她身后袭来,冷尘霜迅速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挥动长剑,狼妖利爪似刀锋般锐利,与长剑划过,发出金属碰撞才有的声音,可想而知,若被他爪子挠上一下,必定皮开肉绽。
在冷尘霜同狼妖交锋之际,她余光发现猪霸天竟将目标转向了马车,心下一惊,埋怨苏木睡觉果真够沉,这么大动静都没有要醒的意思。再次挥剑将狼妖逼退几步,迅速转身,脚下如同生了风般往马车边飞奔去,却见猪霸天在马车前顿住,并没有进一步动作,直到冷尘霜冲过去,猪霸天才转身用猪蹄拦下冷尘霜一剑,但明显比方才少了些力量。
冷尘霜撇了眼马车,眸中尽是疑惑。
猪霸天的失利,惹得狼妖大骂:“你个蠢猪头,也不知道要你有何用。”
“狼大,不如我们这次就算了吧!”猪霸天突然怂道。
狼大气的捡起个石子砸向猪霸天,“就你这副德性,再修炼一千年,也还是个蠢货。”
“狼大,马车里有高手,我们肯定打不过。”
狼大迟疑的撇了眼马车,方才他大骂猪霸天,若此时认怂,定然有失脸面,硬撑道:“高手又如何,本座还……怕他不成。”
狼大嘴上虽如此说,身体却十分很诚实的远离马车,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冷尘霜,心想之前黑鸦视察时偷听了他们谈话,马车里人就算再厉害,这姑娘他似乎没有要管的意思,既然不能同时拿下两人,那便拿下一人也是好的。想到这里,狼大露出抹阴险表情,对着猪霸天使了个眼色,猪霸天脑袋虽笨,二妖毕竟常年一起作孽,默契还是有的,瞬间明白狼大意思,迅速围到冷尘霜身侧。
冷尘霜见二妖在得知马车内有高手,不但没有撤离,还将注意全放到她身上,很快也明白了些什么。想来方才头顶盘旋的怪鸟必定是他们的探子,怪鸟将苏木同她对话告知了二妖,所以他们才会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