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渺的江面上,泛起了万千道涟漪,江滩边的与人齐肩的芦苇都已干枯,泛黄的的芦叶在风中飕飕作响,远看如黄色的飘带。寒风扑面袭来,停靠在芦苇荡的渔舟摇摇晃晃,打盹的渔夫被晃动惊醒,连忙起身收渔网。
渔网似乎网罗住了什么重物,收网很是费力,可拽在手里的渔网线竟然倒掉回了江下。渔夫疑虑的将身子探出船面,视线落在江面上,江面泛起碎银似的粼粼波光,波纹中折射出的是他不修边幅的脸庞。他只以为是昨夜的酒劲还没过,手脚瘫软无力,才没能收上渔网。
可没等渔夫收回视线,江面下竟出现了数十余张猿猴般的脸庞,渔夫大惊,送掉手中好的渔网线,向船舶表面退缩去。那十余只未知生物像是嗅到了渔夫深深的恐惧感,纷纷涌上了江面。只见那些怪物们头顶呈圆盘状,背上负有乌龟般的甲壳,而皮肤表面则附著有奇怪的透明黏液。其中一只怪物向船舶停靠处游去,惊慌的渔夫靠着栀杆蜷缩成了一团,眼见着这通体透绿的怪物,游到了眼前。
那怪物伸出枯干的利爪,这双利爪的表皮像是晒干的鱼皮般,近了身还能闻见一股重重的腥味。它抓住了求饶的渔夫,怒张的血盆大口中,锋利的獠牙让人胆寒。怪物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其余同伴便纷纷潜入水中游向船舶。
这数十余只怪物,沿着水流的方向潜游了足足两日,空荡荡的腹中早已打起了鸣。在这木质小船上,它们疯狂的咬噬着这来之不易的食物,进行着没有篝火的狂欢。
随后另一只船舶靠在了岸边,一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从船厢中走到船头,隔着不远的距离打量着,发生在芦苇荡边的这场野蛮的杀戮。原本在船头摇橹推动船舶前进的黑铠少年,见锦袍公子来到身旁,连忙伏地行李,问道:“路途遥远,主人为何不多歇息一会儿?”
那锦袍公子取下兜帽,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目光流露出傲慢玩味的意味。他静静地注视着江面上被渲染的一抹血色,嘴角弯起一道极浅的弧度,笑道:“这河童果真野蛮。不过低等生物做起掀翻船的事情,还算利落。”看似书生气的模样,却有一股睥睨天下之气。
话音刚落,锦袍公子便扬了扬手中的那把扇子,身着黑色铠甲的少年这才起身来,恭敬的接话道:“的确,在江海里,河童一族的优势可以发挥到极致。可接下来的陆路,属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难以驯化的河童。还请主人明示。”
锦袍公子仍在眺望着河童们分割食物的景象,神色逸然不变,像是在观看动物园的狂欢表演。思索片刻后,眉梢慵懒随意的微微上扬,薄唇轻启道:“就让他们护送我们走完最后一段水路,然后清理干净。”那语气平淡无奇,如同只是吩咐了一件扫净门庭雪般的琐事。少年接到了他的指示,不敢多言,只是继续摇起了橹。水面风力渐弱,船舶向既定的方向摇荡去。
这名锦袍公子正是半年前从戒备森严的黑石狱中逃狱的暇翁。磅礴浩大的黑石狱,由朱厌等修为强大的凶兽把守着狱门,就连普通的狱守也并绝非无能的鬼差们,而是地府精心栽培出的术士。不论是白昼还是深夜,防备都没有丝毫的松懈。明哨,暗哨,巡哨各司其职,牢牢地将每座牢房看护着。即便是他,也足足花了四年光阴来寻找并利用纰漏。最终,才能杀死数百个训练有素的狱守,用那柄阔天斧,亲自斩下来凶兽朱厌的脑袋。
逃出黑石狱后,暇翁并没有躲进深山老林里归隐,而是不断丰满着自己的羽翼,黑铠少年苍庐便是他的亲信之一。而河童一族,只是为了让审查官没有机会抵达执行局,而勉强收服在麾下的野蛮生物。其实收服兽性犹存的河童一族也并非易事,纵观历史,数多枭雄也未能成功做到。但暇翁从古卷记载中得知,这河童素来害怕猿猴,便命令苍庐从山谷中捕捉了几只猿猴,还将泡在硫磺池里滚烫的石头倒入河童生活的水域。本来还打算奋起抵抗的河童一族,被不断涌进水中的热气逼得纷纷现身。这般好好教训了一番,在江海中作乱多年的河童一族,便只好对暇翁俯首称臣。
此次从安插在阴间梦境执行局的线人那里得到密报,称一艘载满搜查官和狱守的船舶,正向梦境执行局驶去。暇翁便命那线人弄清楚来龙去脉。得知有一名执行官在任务过程中竟使用了可以暂停时间的能力物,阅读过靡歌的档案后,暇翁的眼睛闪烁起了赞许的光芒。虽然他的组织日益壮大,麾下的几位特使能力各异,但没有一位如同靡歌这般的。此次旅程,便是为了带走仍沉睡在病床上的靡歌。
而拦截下那艘载满狱守的船舶,则是暇翁准备献给靡歌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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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湛卢正准备前往办公室整理好有关靡歌一事的报告。刚打开休息室的木门,便瞧见了靠着过道墙酣睡的彦许。原来昨夜里执行完任务后,彦许便睡在了这里。这几日湛卢以身体不适为由闭门拒客,每当彦许想进一步了解黑石狱一事的情况,便会连连吃闭门羹。
那日对话,彦许得知靡歌兴许会被黑石狱狱守带走关押,急忙向湛卢提出自己可以帮忙。可湛卢只是抛下一句“如果事情恶化到极点,你便带走靡歌”便离开了。这短短的一句话语,令彦许百思不得其解。
湛卢用军靴踹了踹正在打鼾的属下,彦许猛的从睡梦中惊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起身敬礼,并大声的说道:“长官早上好!”湛卢从制服口袋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木制匣子,递与彦许,示意他打开瞧瞧。彦许小心的解开匣扣,只见里面装着一颗无色药丸。
彦许用两根指头夹起药丸,窗外的阳光洒进走廊,在阳光的照射下,药丸显得晶莹剔透。彦许实在猜不出这药丸的作用,便轻生问道:“这是什么?”
湛卢眯起了眼睛,笑着说道:“可以让靡歌逃脱过黑石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