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弦闻言,不由得向后推了半步,“剑术乃家兄所教,学艺不精,公子谬赞。“既然女扮男装已被识破,料想此人一支玉箫即可拦住自己,武功深不可测,又语气和善,不能为敌。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姑娘请。“
厢房内,如弦点起檀香。冉冉青烟从紫铜香炉里升起,屋子里浸染了檀香若有若无的令人安心的味道。玄衣公子带来的随从看到主人的示意,便从屋里退出,守在门外。阿倩亦得到如弦顿首,去了外头。
玄衣公子将玉箫放在暗红描金的茶桌上,兀自倒了杯茶,片刻不语。
”姑娘,那红袍男子是当地一恶霸,方才吃了亏,必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不急着跑?“他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俊朗的眉眼间似笑非笑,仿佛在等着看热闹般,半是得意,半是调笑。
叶如弦看他如隔岸观火,莫名气恼,本来是要火速离开此地的,他这么一说之后,如弦如果收拾东西立马就跑,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道理她都懂,可是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呀。
”我怕他们做什么,不过是些肥头大耳的废物和狗腿子罢了。来一拨我便拔剑吓退一拨。“如弦一边拍桌一边说道。
玄衣公子忍不住低眸暗笑这白衣少女的天真好胜,竟有些恣肆可爱。
”那稍后他们杀过来时,秋某人就全仰仗姑娘保护了。“
”你姓秋吗?你明明功夫比我好许多吧,哪用我叶如弦一个小女子来保护呢,小女子可只能保护自己的周全。“叶如弦全然不在乎的说道,“对了,你是怎么识破我女扮男装的?“
叶如弦一路从沧州走来,女儿身从未被识破过。因为长相颇有英气,又束胸,装扮上毫无破绽,况且从小练剑,不像一般的柔弱女子,娇滴滴的。
”这个嘛...“秋公子沉吟一声,正欲答话。门外一阵骚动吵闹,好像有人想要强闯进来。门外秋公子的两个随从反应极快,门开半扇轻声道:“公子,好像是刚才的人,等下要动手吗?”
秋公子剑眉微挑未答话,看向叶如弦,她依旧眉目如水,眸光纯粹干净,似日光下澈照尽他心池之底的鱼与沙,善与恶。“如弦姑娘,他们可来了,小生就仰仗姑娘保护了。
叶如弦听他开口,知道准没什么好事,出门向楼下一望,只见客栈的大堂里乌压压站了一屋子人,为首的就是方才那个红袍恶霸。如弦暗自忖度,这么多人,已经不是她一柄柳剑能解决的了,要不是被里面这位公子故意拖住,恐怕自己和阿倩早就跑的没影子了。既然如此,此人必定别有他谋,也一定有把握能解决下面这一屋子家丁。
“公子说笑,如弦三尺柳剑,一介女子,怎么能敌几十人围攻,还得仰赖公子解围啊。”如弦走回厢房,楼下的红袍恶霸已经带着人上楼了,秋公子却依旧坐在桌前岿然不动,神色自若。
“当真要我解围?解围是有代价的,你跟我回雍州,即可。”秋公子答道。
“去雍州做什么?”
“去雍州做我的小老婆。”
“做梦!登徒子!”如弦大怒,说着就要做出拔剑的动作。
“哈哈哈,跟姑娘开句玩笑罢了。雍州何事,一去便知!”秋公子放下茶盏,转身出门,“快跟上来。”
来不及叶如弦多思量,秋公子就已走出了门外,如弦与阿倩只好拿了包袱立马跟了出去。
只见走廊里,满满当当挤了十几个粗布麻衣的大汉,红袍恶霸是为首的,站在最前面,拿了一把铁剑,剑尖直指一玄衣公子。其余众人,又将如弦阿倩等人困在这二楼走廊中。
说时迟,那时快,玄衣公子一柄碧玉箫飞快送出,先轻点剑身三寸,再打红袍人右手手臂一气呵成。只见铁剑在他手中剧烈抖动,铁剑剑身居然应声从中间短成两截,剑刃叮当一声落地,纵使红袍人竭力握住剑柄,从剑柄传来的剧烈震动波却早已经震麻了他的虎口,只得任由剑柄从掌心滑落。
“蓝恬,蓝笛。”玄衣公子收起玉箫,轻唤道。叶如弦只觉得他声音温柔清雅,声声入耳,却也是字字有力,掷地有声。
未等红袍恶霸回过神来,两名暗卫不知从何处飞出,凌空对着他两脚,须臾间将他踢出丈余远,他在地上吐了口血,终究是爬不起来了。
其余家丁众人,有的面面相觑,有的还欲再追。
“好了,走罢。”秋公子一手将碧玉箫系回腰间,一手拽着叶如弦的胳膊就向前走,叶如弦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喘息就被他扯走了。倒也是前面无人敢拦,后面无人敢追。
待两人走至大堂,即将跨出店门时,一小厮上前扯着嗓子斗胆问道:“杀徐公子者是何人?我好有个交代。”
蓝恬,蓝笛两个暗卫走在后面,听了小厮的追问,显然是不愿多言,也不愿再动干戈。两人齐齐亮出手中一玉佩,玉佩上雕刻的花纹繁复精细,仿佛是什么信物。
小厮和众人看了这玉佩后,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鸡鸣佩,雍州风雨楼的信物!”
秋公子走在最前面,抓着如弦的手臂,一言不发。如弦被他抓得小臂有些疼,又气又羞,挣扎着又逃不开,抬头一看,却恰好四目相对,只见他肤白胜雪,眉眼笑意如旧,宛若春水映梨花。如弦脸上一热,赶快转头躲开这烧来的灼灼目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人会相信面前这儒雅翩翩少年郎,方才杀了一个人。
几人皆上了马车,离开客栈,去往雍州。这玄衣公子正是雍州风雨楼的少主秋遇雪,蓝恬、蓝笛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暗卫,秋遇雪不喜欢身沾血腥之气,所以往往由他们两个动手。想起叶如弦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带到雍州去了,秋遇雪到底有几分过意不去,但他养尊处优多年,碍于面子,又不愿先开口。
如弦看了那客栈中小厮的反应,再结合秋遇雪的谈吐装束,也七八分猜到了他的身份。小时候仿佛听哥哥说过雍州有个风雨楼,已有百年,传了好几代,还有传言说风雨楼和皇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已不可求证了。想起哥哥,如弦心下又是一片黯然,如果哥哥在,温家还在,她也不至于流落天涯。
五人在马车内一路默然无语,蓝笛和阿倩都是爱闹爱笑的,可是奈何自家主子都一言不发,也不好先开口,蓝恬只攥着手中的剑护着秋遇雪。忽然,马车陡然停住,车夫捧了只信鸽掀开车帘递给秋遇雪。秋遇雪看了信鸽腿上绑的字条眉头微皱,走下马车。
“遇雪公子,怎么了?”车夫老赵问道。
“老赵,这匹马给我,我有急事。你们先回雍州。蓝恬随我去,蓝笛你出来。”这架马车是三匹马共同牵引的,说着,秋遇雪就解开了一匹马与车身连接的绳子。与蓝笛在车外交代片刻。如弦只听见马蹄声达达向北去了。
待秋遇雪远去了,蓝笛坐进马车,笑盈盈地好像是换了个人。原来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和阿倩一般大。
“如弦姐姐,这是我家公子给你的,”他拿出一个玉佩,如弦觉得有些眼熟,就是最近见过,却又想不出来在哪里看见过。
“这可是凤凰佩,我们风雨楼少主的特有信物,公子把它都给你啦!”是了,原来是在秋遇雪身上看到过,他竟然把贴身物件给了自己,虽不知有什么用处,叶如弦接下妥善保管了起来。
“到时候替我多谢你家公子,到了雍州,凤凰佩一定完璧归赵。”叶如弦道。
“雍州?我们只需三四日就能到雍州了,但到时候可不一定能见到公子。”蓝笛答话。
“为什么?你们公子那么匆匆忙忙的到哪里去了?说也没跟我们说一下。”阿倩向来是心直口快的,这马车里只剩了三个人,她和蓝笛年纪相仿,自然不会惜字。
蓝笛蓝恬兄弟二人和秋遇雪虽然是一同长大的,但是遇雪公子是风雨楼少主,他们兄弟只不过是护卫,云泥有别。秋遇雪从小在老主人的教导下,熟读诸子百家之书,重信重义,礼贤下士,高朋满座,从江湖绿林当世大儒皆与他举杯共饮,笑谈千古风流事。更不用说他待两兄弟也亲如手足,君子谦谦莫过于此。但碍于身份地位的差别,遇雪之事,蓝恬蓝笛兄弟二人亦不会多问。
“公子只说让我护送你们先回雍州,其余的可不关我的事。”蓝笛吐吐舌头,笑了笑在阿倩身旁坐定,几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赶往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