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表小姐也太没规矩了。”
“飨楼是什么地方?一桌普通席面也得一二两银子。谢府嫡亲的哥儿姐儿,一个月也才四两银子的月例。她一个上门认亲的表小姐,倒是真懂得享受!”
“老夫人息怒。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表小姐寻回来。那套头面少说也得当个八九十两银子。表姑娘再这么花下去,早晚得花没了。”
“对,你说的对。快,快去给我把她绑回来。”
前来报信的小厮面露迟疑。
“怎的?谢府多了个出手阔绰的表小姐,我的话就不管用了?”
“小的不敢。”小厮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只是……徐大人也在飨楼吃酒。”
徐大人?哪个徐大人?
自然是正五品营州长史,秀姐儿未婚夫的父亲,徐敏才徐大人。
当年徐敏才也不过是个穷书生,但在读书上颇有天赋。谢老太爷惜才,时不时地接济一二,本不图回报。可徐敏才自己却承诺,待到自己功成名就,定会让自己的儿子迎娶谢家姑娘,并写下婚书。这才有了徐谢两家的儿女姻缘。
如今徐敏才官拜五品,佳县可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大的官。这门儿女亲事落在谢映秀身上,倒也成了一桩人人艳羡的美谈。
跪在地上的小厮见谢老夫人迟迟不语,问道:“老夫人,那这人……我们绑还是不绑?”
谢老夫人横眉:“蠢货!”
怎么绑?
这种官家门第,最是讲究礼仪规矩。
谢府若是这么大张旗鼓的去绑人,在徐大人面前丢了礼数,还当谢府各个不懂规矩。到时候,她孟亦欢没事,秀姐儿怕是要被上门退亲了。
“不行。徐嬷嬷,赶紧套车。我得去飨楼瞧瞧。”
佳县地处北地,虽然本身不算富裕,但却是通往乌国的必经之地。
北疆安定之时,两国之间互通有无。佳县来往商人众多,酒楼客栈兴盛一时。
如今这北地战事已经起了十来年,形式一年比一年紧张。来往商人也越来越少,一些酒楼客栈没了生意,便停了营生。唯独这飨楼,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谢老夫人领着一帮子奴仆赶到飨楼,便瞧见两个小厮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谢老夫人,您可算来了。贵府表姑娘等了有半刻钟了。”
所以,她知道她要来?
还是说,她一开始就知晓,自己派了人跟踪她,故意算计着,引自己过来?
而自己又一次上赶着入了她的套?
谢老夫人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恨得牙痒痒。
“她在哪儿?”
“正在二楼雅间呢。谢老夫人慈心,对贵府表姑娘都这么好。还特意来咱们飨楼,定了上等席面,给表姑娘接风。您放心,咱们飨楼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吃食定然美味精细。让贵府的主子们吃的开心。”
迎客的小厮笑得一脸谄媚。
开心?
谢老夫人握着手杖,强忍着不往小厮头上砸去。
飨楼一桌上等席面,至少是十两银子!她堂堂谢府老夫人,一个月月例也才十两银子!
小厮瞧着谢老夫人有些颤抖的双手。
这谢老夫人是饿得打颤了?
谢家表小姐可说了,谢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要打理谢府。有时候,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长年累月地,便落下了一饿就手脚发抖,嘴唇打颤的毛病。严重的时候,面色会十分难看,脾气也会变得不好。
谢老夫人一个女流之辈,真是不容易。
想到这,小厮朝谢老夫人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倒是将谢老夫人看得莫名其妙。
不行,还是得赶紧让这老太太吃上饭才行。万一发病了,他可担待不起。
迎客小厮身子一侧:“谢老夫人,里面请。”
谢老夫人随着小厮上了二楼。
“便是这间了。”
小厮指了指。
飨楼的雅间没有门,而是用一块厚厚的锦缎帘子半掩着。一旁挂着一块巴掌大的花梨木牌,娟秀的字体写着“玉露”二字。
“这位小哥,听说徐大人现下也在此处?”
“您说的是徐长史徐大人?”
“正是。”
小厮指了指隔壁挂着“琼浆”二字的雅间。
谢老夫人嘴角抽了抽。
隔得这么近,怕是稍微有点动静便会被徐大人听了去。
果然是饿了。
小厮心下了然,挑起帘子,请谢老夫人进去。
“外祖母来了,怎么不进来?”
孟亦欢见到谢老夫人,赶忙笑着起身快步上前,拉住了谢老夫人的手。外人看来,好一副祖慈孙孝的画面。
可谢老夫人看到雅间里堆满珍馐的三张大桌子,只觉得气血上涌,喉口有股腥味弥漫出来。
“你——”
“外祖母您瞧,我让飨楼备了两桌上等席面。一会儿,您和舅舅舅母们坐一桌。我们兄弟姊妹坐一桌。我从小不在谢府长大,突然有了这么多兄弟姊妹,很是开心。想多同他们说说话。”
“那还有一桌呢?”
谢老夫人几乎是从牙缝里问出这句话。
“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应当举家欢庆。余嬷嬷伺候了外祖母那么久,想必外祖母也将她当成了自家人。杜若这些年伺候我也辛苦了,还有舅舅舅母们的贴身丫鬟小厮。于是,我便备了桌次等一些的席面,让他们也同乐。”
连下人都有?还真是想得周到!
小厮瞧着谢老夫人抖得越来越厉害的双手,心中忍不住着急。
“表姑娘蕙质兰心,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谢老夫人放心。不知贵府余下的几位,何时来?”
“来什么来!”谢老夫人压着声音低吼了一声。
“啊?”这老太太都饿成这样了,怎么吼起人来,还这么中气十足?
“舅舅舅母他们真的不来了吗?”孟亦欢面露惋惜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酒:“那只能将徐伯父送来的桑落酒还回去了。”
“什么?徐伯父?你是说徐大人送酒来了?”
孟亦欢眨了眨大眼:“是啊。我来的时候,在门口恰巧遇见徐伯父。徐伯父知晓今日外祖母在此处替我接尘,便差人送来了一壶从河中府带来的桑落酒,还说一会儿要来瞧瞧您。舅舅舅母他们若是不来,也不可浪费了,只能退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