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独…”懿音抬起枯槁的手,试图抚摸林独的脸颊。
似乎心有所感,眼见着娘亲的手就要无力的下垂,林独主动伸出双手,捧着娘亲的手,附上自己的脸。
“可有…咳咳,想念娘亲?”
林独直直的看着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久久不肯落下。
“娘亲,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设下此局,不明白为什么抛下自己。
懿音的眼神恍若隔世,她慈爱的摸了摸林独的脑袋,摇着头淡淡的笑开了。
“你嫁人了?”
林独一愣,随即想到自己的妇人髻。
“恒王祁麟,他就在身后。”
懿音猛地收缩瞳孔,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
祁麟听到自己的名字,向林独走过去,朝懿音行礼“岳母。”
这一切仿佛命运的安排,兜兜转转,还是将他们密不可分。
懿音看着女婿坚毅的脸庞,还有女儿信赖的眼神,心里那点不甘心,渐渐的消散了。
“母亲,太子哥哥他…”
“我知道。”懿音点头,叹息。
“岳母可将当年真像悉数告知?”
“真像?”懿音笑着摇摇头“孩子,你心目中的真像是什么?”
真像这个东西,是真的,它背后的假象又何尝不是真的?
这时间,谁敢说非黑即白,谁敢说是非绝对?
就像鸡蛋先生这个问题,个人心中自有评说罢了。
“我恨!我恨你的母亲!”懿音淡然的说着最狠的话,可是眼底却丝毫不见恼怒。
“她已经有了皇上的心,又为何要抢走星爵的心?她宠冠后宫,集万宠于一身。”
懿音的声音带着令人穿越时空的沧桑,大家仿佛看见眼前那个绝代的女人。
“再看看我,连生孩子的时候,自己的丈夫为了救她,连人影都不见。我不该嫉妒吗?”
轻笑了两声,懿音抬头看向林独“我的独独,从生下来就是坚强的孩子,没有父亲,甚至没有母亲都可以活的很好。”
“所以?”祁麟颤抖着出声“就因为我母后过的好,就要她死吗?”
懿音闻言嘲讽的抬了抬嘴角“要她死?要她死的人不是我,是现在的曹皇后,我虽然嫉妒,却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当初我早就看出那曹贱人狼子野心,我提醒她小心,却被你母后义正言辞的拒绝,你知道你母后宅心仁厚,可是对于豺狼仁厚,是要自己的命啊。”
“我心中有怨气,便不再进宫,没想到下一次再见,却是天人两隔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微小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其实我知道,阿楚和星爵两人清白,可我一弱女子,怎能以卵击石?只好谋划多年,收太子为徒。”
说到太子,懿音微顿“太子他,是你同胞哥哥。”
祁麟眼底骤然炸开花,呆愣愣的看着面前气息奄奄的女人。
“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他,是怕他小不忍乱大谋,我经过多年的调查,才知道曹春华那个贱人竟然联合陆文元给阿楚下药,没想到最后孩子没有落胎,反而平安生出双生子。”
“她不甘心,便支走宫人,以两个孩子的命要挟,取走其一,目的就是待你二人长大,兄弟反目成仇,没想到,最后的毒全都落到那老大的身上,我每每看到他痛苦,心里又何尝不煎熬,但是我却无能为力。”
“我五年前来此地拿兵符,就是因为兵符材质特殊,能解百毒,没想到却被困在这里如此之久,幸好当初为你们留了线索,这兵符才得以重见天日。”
“我本来是想为你父亲平反,如今想来,不可能了。”
“不,娘亲,我们已经做到了。”林独心有感触,眼泪掉落。
懿音闻言没有太大反应,该是没有力气了。
她欣慰的点点头,含笑的看向林独手却伸向了祁笙。
“那个孩子,是我找巫师自前世引渡而来,你和祁麟前世有一段孽缘,两人不能化解便投胎来到这一世再续,我本不想让你们有牵连,便把你们上一世的孩子引过来,欲杀之,解了你们身上的锁。”
小包子走了上来,懿音见到他,唇角不自觉的上挑。
“到最后却舍不得了,这孩子是个有灵气的,没准真能破了你们身上的孽缘,我出不去,他却可以,本想让他陪陪我,他却跑出去找你们了。”
祁麟林独面面相觑,饶是再惊讶,却也因为小包子而变得温情,原来是真的儿子。
“我怕是快没气了,你们取了兵符便走吧。”
林独含泪低头“刚刚相聚便又要分开了?”
懿音目光慈祥“孩子,不要为我伤心,生老病死本是常事,我们一生过的苦啊,走了想听听笑。”
“娘亲,对不住你,你是个好孩子,祁麟…你要…要好好待……”
“她”字随着懿音的最后一口气散在空中,她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林独颤抖着双眼,呆呆的望着前方,不敢看一眼“好好好,你不让我哭,那我就不哭,娘亲一生过的苦,独独希望娘亲下一辈子时时甜。”
祁麟怜爱的拢住她的肩膀“没事的,还有我。”
小包子也红了眼眶,不甘示弱“还有我,还有我。”
取了兵符,安葬了母亲,小半月过去了。
回到京城,这片土地已然银装素裹,踩在上面沙沙的声音令人心情愉悦。
大中小三个脚印蜿蜒出一个幸福的形状,在城门等候的林丞相看到的就是这番令人心醉的场景。
“外祖父!”小包子首当其冲进了城门。
“哎呦,我的小乖孙,你怎么哪都跟着去。”
“爹爹娘亲准许的。”骄傲,实在骄傲。
“爹爹”
“岳父”
“嗯,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没什么比相聚更值得计较。
“笙儿!”干脆喊声自远处传来。
三人齐齐回头,看到的便是太子妃挽着太子,在一片银装素裹中摆着手。
“太子伯伯伯母!”笙儿跳着摇手。
“怎么样,可顺利?”
待人走进了,祁麟才发现太子的脸色白的不像话。
他郑重其事的行礼“皇兄!”
太子一愣,这声皇兄掺杂着太多东西,有从前未曾有过的尊敬。
“你我兄弟,不必多礼。”
祁麟乍一听到自己哥哥的声音,心里微软,想着这些年皇兄受过的苦痛,自己却没能分担半分,心疼的无以复加。
林独看的明白,把祁麟扶起来“天寒地冻的,一会太子哥哥该冻着了,咱们回去说。”
说要又看向太子妃,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有了这个微笑,马洛衣心里的大石头骤然地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