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验室中走出来,欧杨感到头莫名其妙的痛,一下一下的,扯着神经痛,他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
郑文彬在门外等着他,见他踉跄的走出来,赶紧跑过去搀扶,“欧杨哥,你没事吧?”见旁边站着Tom教授,他不客气的问道:“你们对他做些什么了,怎么进去好好的一人,出来就就成这个样子了?”
Tom教授一脸无辜,说:“我们紧紧物理催眠而已,对欧杨先生并没有任何伤害。”
这时候Tom教授旁边一个穿大白褂的男生拿着一个笔记本跟一支笔,抢到欧杨前面,严肃认真的说:“欧杨先生,请你配合我们将你看到的东西做一下笔录好吧!”
这一下把郑文彬给惹火了,他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那人,笔跟本子都掉到地上,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没看到人都这样了吗?”
那个男生忿忿的正要开口,Tom教授赶紧亲自蹲下去拾取地上的东西,说:“没事没事,欧杨先生什么时候恢复了,再过来填写记录都可以,Mike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行。”
欧杨也很意外,平时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孩,竟然为了他跟人发火,心里挺感动,他安慰郑文彬说:“不关他们的事,我没事,Tom教授,我们马上开始吧,顺便,我心头尚有许多疑问想要请教你。”
“那请这位同学在外面等一下。”叫Mike的男生说。
“不行,我不放心你们。”
Mike向Tom教授看去,教授说:“没事,一起进去吧。”
多年以后,当欧杨从监狱中走出来,他来到一块墓地前,回想起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一个小兄弟曾为他奋不顾身。(模仿大师留个伏笔,致敬已故的伟大作家马尔克斯)
天阴沉沉的,仿佛快要塌下来了,科技大学门口的公路上静悄悄的,很久才能听到一辆车飞奔过去,在稀湿的路面上响起“刷”的一声。欧杨一个人坐在车里,他时空有点错乱,刚刚郑文彬问他,晚上的聚餐还要不要参加,他想了想,说:“我头很痛,你自己去吧,顺便帮我解释一下。”完了,他拨通了吴汐的电话。
“喂,吴汐,你在哪里?”
“地铁上,马上就到家了,怎么了?”
“有一件事情需要你证实一下,我怕电话里面说不清楚,我直接开车到你家里来吧。”
“好的,你知道我家的地址吗,在松坡路……”
“我大概知道,你到家了哪都别去,我一会就到。”还没等吴汐把地址说完整,欧杨就摁下了挂断电话的按钮。
启动汽车,欧杨沿着记忆中那个女孩指引的方向前进,先上西四环,往前一直开到南四环,高架桥处下松坡路,然后,向北开一直走,看到一个加油站向右转,路过一家阳光幼儿园转到旁边的小路上,再走200米,果然,车开进了一个80年代建的老式居民小区。
这个小区一共有6栋楼,每栋楼只有5层,灰扑扑的墙壁上挂满了一捆一捆的藤曼,像晾晒的被子,绳子快禁受不住它的重量而垂到地面,每两楼层中间种着一排大槐树,看得出来很有些年代,每棵树的高度差不多都高过了楼层。路很狭窄,只容得下一辆车的宽度,欧杨想把车开到小区里面去,被看门的大爷阻拦下来,欧杨递给他50块钱,说是找人,等会就开走,大爷才勉强同意,让他把车挪到一棵槐树下面。
一楼的门禁是坏的,稍微使点力气就能拉开,这是那个女孩教他的,他笑说她这是在引狼入室。女孩说,在北京,随便抓一个乞丐,不是北大,就是清华的,这回你见识到了吧,我家也就差端个碗,守在路口,狼来了也得饿死。欧杨脸上一红,他没想到,前一次游玩随口的一句话,竟然伤到了这个女孩的自尊心。欧杨找补着说:“这小区老是老了点,但这路段,看得出来,以前也是挺有钱的人家才能住得上的。”女孩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我家以前还是蛮好的,但自从我爸生病以后,就落魄了。”
“咚咚咚………”
开门的是吴汐,她一脸惊讶,“师父,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还在想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我来接一下你。”
欧杨说:“你先别问这么多。”他直接进了屋子,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张全家福。他把它从隔断架子上取了下来,对吴汐说:“吴汐,你们家是不是重组家庭?”
吴汐好奇:“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欧杨没有回答她的提问,他继续追问道:“你继母是不是叫杨秀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欧杨瘫坐在沙发上,说:“你知道不知道,杨秀琴还有一个孩子。”
吴汐说:“当然知道,在上海,我继母的爸爸家里,他叫杨再宇,所以法律上我还有一个哥哥,可惜我继母跟她爸爸关系不大好,不然我真得好好去认认。”
欧杨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开始讲一个故事。
我外公是第一批辞去公职下海创业的企业家,他在上海开了一家工厂专门生产水泥,外公精明强干,加上他在政府的关系网络,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很快就富甲一方。
我爸爸出生在荣懋农村,读书的时候正经历*****,没多少文化,但为人很踏实,又有闯劲,80年代初,他只身一人到上海去打工,没过多久他就被我外公看中了,成为外公的得力助手。
我外公只有我妈妈一个独生女儿,他辛苦了大半辈子,不想家里的产业让外人来继承,于是他就想给我妈妈招了一个上门女婿。但是那个年代,都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根本没有人愿意入赘,我外公想,在外面找不如找一个靠得住的,他就拿这件事问我爸爸。
我爸爸经常跟着我外公办事情,外公家里边出入也是常事,我外公那么一问,才知道我爸爸已经偷偷喜欢我妈妈很久了,只不过他不敢有非分之想,从来不敢表现出来。
我妈妈当然不愿意,她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在城市里面读过书,还会弹钢琴,会跳芭蕾舞,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爸爸。她从小就娇生惯养,唯一能想得到的办法就是离家出走了,她在外面躲了一年,认识了一个老师,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可好景不长,外公托各种关系,还是把她找到了,我外公说:“我好歹养了你20多年,你想去哪里我们不阻拦你,但好歹你得给我们家留一个后代,否则从此就断绝父女关系,永远不要回来。”
我妈妈很少拂过父母的意愿,她只能把这件事告诉给她认识的那个老师,哪知道那个人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非常固执,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我妈妈一方面是为了跟那个老师赌气,一方面是被我外公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跟我爸爸的婚事,他们在一起后没多久就生下了我。我妈妈很心疼我,但对我爸爸从来就冷冰冰的,好在我爸爸对我妈妈非常好,像公主一样宠爱着,日子久了,我妈妈好像就把那个老师淡忘了。
生活好像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直到有一天,我爸爸收到一封从北京寄过来的信件,打开一看傻了,是那个老师给我妈妈写的。我爸爸没有声张,他悄悄的调查才发现,他们两个人这几年一直都在通信。
我爸爸又生气又难过,他不敢去质问妻子,也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就把信交给了我外公。我外公独断专行惯了,他听说那个老师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一个女儿,气得暴跳如雷。外公一气之下就派人到那个老师的的单位里,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还把他打了一顿。
后来听说那个老师工作丢了,媳妇也不跟他过了,腿还落下了残疾。
我妈妈知道这件事后彻底爆发了,她跟我外公大吵了一架,我妈妈坚持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外公说她不要脸,自己有老公不说,还去勾引一个已经结了婚的男人,两个人互不相让,几乎没有任何人敢跟我外公顶嘴,我妈妈因此挨了一耳光。我妈妈就说:“你们不是要个人继承财产吗,我已经帮你们生了,以后不要管我的生活。”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所以她主动跟我爸爸提出了离婚,然后就去找那个老师去了。
我爸爸一直深深的爱着我妈妈,在我妈妈走了之后,他再也没有娶过别人。我爸爸觉得不能继续留在我外公家里,他从来没有贪图过我外公家的财产,他把我带回到了荣懋老家,用这些年的积蓄买了一间门面,然后开始做点小生意。他帮我重新改了个名字叫“欧杨”,欧是我爸爸的姓,杨是我妈妈的姓。在这之前我一直是随我外公姓的,我外公姓杨,叫杨胜龙,光荣昌胜秀,再通华长呈,这是杨家的辈行诗,我外公是胜字辈,我妈妈是秀字辈,我是再字辈。
当吴汐听到欧杨的妈妈跟一个老师好的时候,她的心开始砰砰乱跳,当她听到那个老师腿上有残疾时,两行泪就已经止不住簌簌的往下流了,一直等到欧杨说完,她终于忍不住,扶着沙发放声大哭起来。她不知道亲生父母为何而离婚的,也不知道父亲的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瘸一拐的,更不知道那个如亲生女儿般疼爱自己的继母曾经有这么心酸的往事,此时她百感交集。
两个人还沉浸在一片悲伤与难过的情绪中,各自都还有许多疑问等着互相询问,就在这时,门突然又“咚咚咚”的响起来了,欧杨想起要进来的人,立马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