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辖钱塘、仁和、临安、余杭、于潜、昌化、富阳、新城、盐官九县。以钱塘、仁和二县为治地,统称临安城,杭州最大的六扇门就设在此处。
六扇门之所以叫六扇门,因为它确实有六扇门。
其下六大机构,一亭二衙三宗。一亭既墨家亭,二衙既刑衙与缉妖司,这三家直隶朝廷,所属都是吏部记录在册的朝廷命官;三宗既道宗、佛宗、孔府,是由朝廷牵头,六扇门监管,江湖门派参与的民间组织,目的是集合一切力量对抗妖怪,三宗经常会发布各类捉妖悬赏,举办各种武林大会,江湖上一至九品的等级划分就是从此流出的。
六扇门作为当朝最具势力的组织,府衙宽阔宏伟,占地少则数十亩,多则上百亩,通常建成坐北朝南的四方大院,再分为东西南北四府。
缉妖司地位尊崇,开正门一扇,独享北府;刑衙其次,开西门一扇,占西府;三宗在东墙开三门,共用东府;墨亭最次,守后门,占南府。
临安六扇门北府一间典雅的香堂,一名披着黑色袈裟的光头中年,正盘坐在弥勒佛像前冥想念经,捻着黑玉佛珠一颗颗向手心里滚,再从手背上翻回。
房门从外头推开,打断中年的念诵,一个穿金丝飞虎黑袍的矮小汉子钻进来,丑陋的脸挂着泪痕,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中年背对汉子问,“事办妥了吗?”
汉子闻言,脸上表情更难过,几欲落泪,“哥,老四,没了。”
“什么?”中年显然很震惊,却不动声色,“姓赵那小子呢?”
“伤的很重,让南府的人救走了。”
“咯嘣”一声,中年手里的佛珠碎了两颗,他缓缓转身,露出副骇人面容,脸型细长,像狗又像驴,脸颊无肉好似骷髅,最瘆人是他一双招子散着幽幽青光,仿佛地狱恶鬼。
中年名为阿迪力,官司总旗,也就是临安城缉妖一把手,因面相不善,江湖人称青目狂獒,当然这是面上叫法,背地里人们叫他青眼野狗,阿迪力冷哼,“连个纨绔都杀不了,亏我替他安排如此周详,这种废物,死有余辜。见着尸首了?”
“见了,停在西府的义庄。”穿缉妖服的汉子本名巴图尔,诨名花背狂蜂,是阿扎克师兄、阿迪力三师弟,虽然心疼师弟之死,却不敢反驳大师兄半句。
“血饮刀呢?那可是个宝贝,比阿扎克值钱多了。”阿迪力追问。
“没见着,估计是打斗中毁了。”
“算了,赵兑终究不成气候,若不是他哥,他连缉妖司都进不了。现在他身受重伤,短时间内不能出勤,柳靖这只小旗缺个人,也算离计划更近一步。”阿迪力顿了顿,“赵震这小子不早不晚,偏偏在老百户退伍之际,申调回临安,摆明是想跟柳靖里应外合抢我官职。我当不成百户不打紧,若害得恩师大计受阻,谁也担不起……”
阿迪力正说着,忽听屋外报,“禀总旗大人,柳梦梅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阿迪力应道。
报信者遂去,巴图尔皱眉道,“哥,你怎么和柳家的人搅合到一起,咱不是要对付他们吗?”
“柳靖是柳靖,柳家是柳家,柳梦梅是柳梦梅,这三个是一回事,也不是一回事,总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走,咱出去迎迎。”阿迪力自顾说些莫名奇妙的话,而后领巴图尔走出香堂,到了庭院,正撞见门子领柳梦梅进来。
柳梦梅年约三十,眉清目秀,折扇儒冠,一派书生气质,作揖道,“总旗大人,近来安好。”
“安好,安好。”阿迪力客气道,“不知梦梅先生前来,所谓何事?”
“好事,好事,人有信了。我的探子刚刚打听到,他今晚在余杭码头出现过。我差人去找,虽未见到,却坐实了消息。既然他身在临安,就不怕找不到。”
“噢,梦梅先生果然神通广大,来,咱进屋细聊。”阿迪力把柳梦梅让进屋,锁紧门窗密谋,个中关键不为外人道。
……
有何罗小丸子加持,李承欢没两天就活蹦乱跳。她痊愈之日,客栈重新开张,李剑吟借这由头,把客栈原本的招牌“同福楼”拆掉,换成系统奖励的“烹妖楼”,美名其曰新开张新气象。
其实,李剑吟憋着换招牌不是一天两天。大部分妖怪都有兽性,等级森严,领地意识极强,系统奖励的万古乌木招牌,可以释放相当六品妖怪的气味,这种气味只有妖怪可以闻到,六品以下妖怪闻到会主动躲避,未免步丹师后尘,李剑吟早就想挂上这玩意,但初来乍到就拆人招牌,难免令人不适。
幸而何小仙姑侄都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李剑吟找个借口一说,她们欣然同意。
至于“烹妖楼”的名头是否太张扬,李剑吟还刻意调查过,这名字时下还挺烂大街,有些像状元楼、凯旋门、富贵酒家之类的,表达百姓的美好希冀。
获取何罗任务结束后,系统给出的新任务是贩售小丸子纯利达一百五十两,同时获得二百人好评。
所以开张后的头等事,便是把小丸子放进客栈的菜单。但浪如李剑吟,也不敢卖妖怪名字打头的菜,好比你在街上见到卖砒霜羊肉串一样,谁敢买?经过思想斗争,李剑吟最终决定把它命名为章鱼小丸子。
李承欢听到这名字,第一反应就是鱼仓的何罗,转念一想自己吃了这么多也没死,应该只是普通海鱼。她倒没往炼妖那里想,丹师虽不算辛秘,但也过去百年,本就时过境迁,何况一厨子,一郎中,很难叫人联想起来。
丸子售价是系统定的,三钱银子一份,一份六只。李剑吟原本担心何小仙、李承欢会觉得贵,岂料他讲完,这俩反说低了,何小仙觉得它疗效值千金,李承欢则认为美食无价,况且当时交通困难,海鱼也不便宜。
当晚,李承欢不再卧床吃饭,三人难得聚在大堂,加上客栈开张,李剑吟一口气做了八菜一汤,加三份章鱼小丸子。李承欢差点没乐到伤口撕裂,何小仙还批评李剑吟浪费。
三人高高兴兴围坐一起,李剑吟先吃了几口菜,然后夹起只小丸子放进嘴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小丸子,之前为了让李承欢尽快痊愈,他做了几次都没舍得吃,丸子入口干脆香甜,吃的李剑吟浑身酥软,仿佛找到人生真谛。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他含泪把自己的小丸子一扫而光,然后暗暗做个决定,臭不要脸道,“欢儿呀,你看你受伤以来,一共吃了我四盘丸子,按之前说的一份三钱银子算,总计一两二,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账结下。算了,看你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就从工钱里扣吧,你一个月二两薪,最多还能再吃两盘,不对,算今晚这盘,就只剩一盘……”
李剑吟边说边掰手指,一抬头瞧见何小仙、李承欢满脸困惑的望着自己,不由咂咂嘴,“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吗,我也是有苦衷的。姑姑你放心吃,我不收你钱,但承欢的账不能赖。”
“凭什么?你个白眼狼。”李承欢气的小脸圆鼓鼓。
“凭我还能做出比这更好吃的菜。”李剑吟理直气壮道。
“你说真的?”李承欢试探道,显然不信这世上还有比小丸子更好吃的东西。
“天地良心,我绝没撒谎。你之前总问我,为什么不早点拿小丸子出来?其实我也是刚琢磨出这道菜,它本是我家祖传药食,味道不大好,我几经尝试,才改成今天这样。”
李剑吟嘴上顿了顿,脑筋却转得飞快。
“近些年我一直在专研新式美食,已经有几道雏形在脑海里,只是缺少材料尝试。我说有苦衷,是因为最近囊中羞涩。你们也晓得,我跟黄大彪买楼就花了一千三百两。研发菜品要消耗大量珍贵食材,我再不精打细算,哪来钱去买。”
剑吟的嘴,骗人的鬼,亏他能演出那份委屈劲。
李承欢歪着脑袋一琢磨,她之前确实没听过小丸子这道菜,想来真是李剑吟研究出来的,她不会厨艺,也懂得做菜是个精细活,火候、食材、调料差之毫厘,味道便失之千里,因此研发新菜必然耗时耗钱,当下信了大半,“那,那就从我工钱里扣吧。如果到时做出的新菜不好吃,小心我揍你。”
“得嘞,您请好呗。”李剑吟乐道,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
他的心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朗,李剑吟活了两辈子,一直没啥追求,前世被高昂的生活成本打压成佛系青年,今世更沦为小乞丐,做任务也是被系统牵着走,通俗点说就是条咸鱼,但当他吃到第一口小丸子时,他这条咸鱼忽然决定翻身,还是空中转体七百二带后空翻那种,这种由舌尖蔓延至腹部的满足,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这一次,他打算让美食成为自己新的人生目标。
据系统表述,厨艺图鉴共九十九份菜谱,每种都比之前好吃一点点,想解锁新菜,当然要尽快完成任务,所以李剑吟说要赚钱研发新菜品,也不算撒谎。也许,系统正是看穿了他这份藏在骨子深处的食性,才选择他成为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