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张诚出去上班,老人家就常说:小酱夫,不要出去上班了,我们省点,少买点衣服就行了嘛,我的工资还养得起你的嘛。
的确,今年以前老人家状况良好,抢救住院不像今年那么频繁,这就节省去一大笔费用。而医疗费公司又能报销大部分以及逢年过节公司发放的红包,老人家的年收入接近十万,勉强够开销。
但张诚同学想把日子过好一点啊……
再说年纪轻轻不上学也不上班,长期下去废材标签那就真是实至名归了。
老人家睡着了,李来英不放心,在外面坐了一会就进去陪床。
张诚独自来到门外,有点凉,扣上大衣纽扣,摸出红塔山,递一根给旁边的保安大哥,随后自己叼起一根,蹲在角落静静吸了起来。
空腹吸完一根烟,脑袋有些发晕。
看看时间,估摸着食堂应该开门了——张诚同学至今都不知道医院食堂的具体营业时间。
碾灭烟头,起身整理大衣,买早餐去咯。
一碗白粥,一袋小笼包,一碗辣鸡米线。
张诚在食堂坐着三两口先干完白粥和两个小笼包,这才拎着剩下的小笼包和米线回急诊室。
老人家喜欢吃米线——春城人最喜欢的食物就是洋芋和米线。
老人家也最喜欢吃带点辣味的食物。
以前她吃得很辣,今年开始吃不住了,但多少喜欢带点辣味儿。
按道理说,像她这个年纪和身体不该吃辣了,但按她的话说:我还有几年可活,生这重病本来日子就难淘,再不给我吃想吃的躺进棺材都不甘心。
李来英也说过:孝顺孝顺,不就是要顺着老人家嘛,开心就好。
大小两个女人食量都不大,一碗米线和几个小笼包让她们吃得心满意足。
吃饱了,又吃上自己喜欢吃的食物,李珍花老同志的精气神好了不少,能说能笑。
张诚看到老人家笑,忍不住就跟着笑,笑得挺憨,好像连灵魂都笑了。
明明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并不理想,也许这也算一种心理安慰吧。
八点钟,医生建议让老人住院调理几天,李来英直接答应。
八点到九点,急诊室交班。
九点钟,医生说联系了肾内科,暂时没有床位,只能先让老人去留观。
像李珍花这种情况,心脏问题和尿毒症息息相关,可能是由于积水过多导致心脏负担加重,大都会优先安排住肾内科,再由肾内科联系相关科室医生床旁诊断辅助治疗。
“医生,先等等,我们考虑下。”张诚跟医生说了一句,随后拉着李来英来到外边,“大媳妇,你给张医生打个电话,问下有没床位。”
“我刚才就想这么做,果然知我者,小酱夫也。”李来英笑,摸出手机给张勇打电话。
张勇是肾内科的主治医师,也是目前肾内科的住院总。
这里边的门道挺多。
急诊科联系相关科室的时候,科室的回复准确也不准确。
确实是没有床位。比如有病人下午才出院,科室会回复没有床位;比如有少量特殊床位空着,科室要留着以防有军人入住等等。
这中间本身有个时间差,而急诊这边又完全可以先把病人安排留观,简单说住院科室和急诊室的沟通做得不到位,这是四十三医院的弊病。
部队医院,又招纳了不少地方医护人才,管理混乱,不单是住院部和急诊室的沟通不到位,就连住院部科室和科室之间的沟通也不到位。
但不得不承认,四十三医院的确是家医疗水平发达的三甲医院,只能说很难做到尽善尽美吧。
只是对病人来说,先留观再转移科室的话中间多了部分费用,而且留观环境没有科室完善。
电话接通,张勇告知有病人下午出院,叫李来英跟急诊室的医生打个招呼,直接开住院证,办理住院手续,然后把老人家送到肾内科找个地儿休息,下午两三点钟床位空出来可以入住。
“搞定。”挂断电话,李来英俏皮一笑。
“像有些不懂这里边的门道,家境又困难的,真的是受罪。”张诚苦笑。
“没办法咯,我们混成现在这样也是交了不少学费。”李来英也是无奈,话音一转,“小酱夫,愣着干嘛,去跟医生沟通啊。”
“知道啦!”张诚捏了李来英的鹅蛋一把,转身进急诊室找医生,拿到住院证,去办理住院手续,刷了两千住院押金。
吃过午饭,张诚去肾内科租了张轮椅,回来推着老人家上肾内科,一家三口在廊道的椅子上休息。
本来是休息时间,但医生护士奔忙不休,护士站旁边的监护室好像有个病人快不行了。
李来英去看了看,是个熟悉的透析病人,老年女士,老伴前几年不在了,几个儿女都在门口,眼眶泛红。
李来英跟病人的一个女儿相熟,正宽慰人家呢。
回来后,她悄声跟张诚同学和李珍花老同志说道:“那个阿姨好神奇,昏迷了两个月,昨天醒了,会跟家人聊天,昨晚还胃口很好吃了很多东西,今天早上又不行了。”
“危险吗?”张诚问道。
“危险啊!都不知道能不能抢救过来,已经从早上九点钟抢救到现在了!”李来英道。
“希望她能渡过难关吧。”李珍花坐在旁边,眼珠子注视着监护室门口,张诚经常会有种其实她看得见的错觉。
“对啊,希望她能扛过去,要不然咱妈又要少一个老同事了。”张诚道,心中滋味莫名,两年来,和李珍花同班次透析的病友先后离开了四人,加上不同班次的,算下来数目恐怖。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可还有天灾人祸,以及人为求死。
每每看到这种事,张诚不免会想起前几年洗完澡穿底裤时被绊倒头部受到撞击脑溢血抢救无效逝去的二伯,以及那因为家庭纠纷想不开喝百草枯自杀的大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