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喜房,案几上红烛摇曳着暧昧的暖光;红鸾帐内,鸳鸯床上新娘羞红了脸;新郎笑,轻许白头。
可乱世之中,少年那能不轻狂?蜜月未过,新郎秉着热血,誓死捍卫国家。新娘看他满心抱负,自是感动,万般不舍却也含泪相送。
尚着红衣的她,日日独守空房。相思无处可寄,唯有对新婚之夜偷留下来的红烛诉说。
那红烛燃了大半,呈祥龙凤也只剩半个身子。约是日日揣摩,早早模糊的看不清样貌。
新娘不知道,红烛本是喜物,随她这么久,自生灵性。可惜道行不足,不能为她馆青丝,描秀眉,只能在这些不眠夜里,默默陪伴。
竹马闲搁窗外,青梅早落案前。夜里有飞蛾满室乱扑腾,新娘紧了紧衣裳,望向那红烛。红烛带着那一夜的温暖,暖她此生霜露重。
一日日的期盼,一日日的黄昏,新娘早已不是新娘,她手上有了厚厚的茧子,也懂了为人处事的道理。
新娘不会做梦了,不再盼天长地久,不再望朝朝暮暮。她孝公婆,敬四邻,知乡理,安心养育丈夫留下的一对儿女。
再嫁?谁准她再嫁。红烛不知该悲该喜,所幸,她长大了。所幸,那个活泼单纯的姑娘,在这乱世,学会了自保。红烛默谈,罢了,一世安康便也罢了。
流年似水,转瞬即逝。新娘已老,虽丈夫至今未归,但儿女皆已成人,各有出息,也是圆满。
红烛在她身后,真身早是遍体鳞伤,却未吭过一声。他望着床上大限已至新娘,突生感慨。
一切都很好,只是新娘,不快乐。新娘突然睁开双眼,眉目似琉璃,映出那夜的繁华,是少时的模样,是红烛心动的模样。
它觉得,若是能成全这一场梦,也是极好的。
红烛无火自燃,滴滴烛泪无声落下,照得一室红光。新娘笑了,如初嫁之时。一切都没有变,新娘还是那个姑娘,那个青春懵懂的少女。
新娘褶里尽写满足,缓缓瞌上眸。红烛看见了,看见她越过经年累月的风霜苦寒,越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打磨,一步跨到当年温泉水滑洗凝脂的奢侈。
但步儿急的很,她没有看到红烛。当然,也没看到自己走后,那绕檐飞舞蛾子猛地腾起,奋不顾身扑向只剩下龙须凤羽的斑驳红烛。
红烛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尾巴”会突然冲出来,等他反应过来,火已被飞蛾扑灭,空气中只剩下烧虫的糊焦味。
“好好活着。”
那是红烛第一次听飞蛾说话,也是最后一次。
黑暗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飞蛾,唇咬的鲜血淋漓又接着被泪刷的干净,强压浑身颤抖,硬是不吱一声。
这点,飞蛾也不知道。
什么,我为什么会知道。我是不是该解释自己通人情,知天命?但大概更多是因为,我也不过这俗世轮回中一痴人吧。
或许每个人身后都有人默默相随,只是无人回眸,便也无人相守。不过一生所愿得所求,也是极好的。
看到这封信的人儿啊,我愿你一辈子胡闹任性,回头终有人爱。
这般恩怨,不怎么适合茶馆清幽。我先走一步,将此事书与鱼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