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把廉价的吉他,补丁多到看不见原先木材。但高音依旧亮丽清晰,音质纯净似是未经风霜。
流浪歌手并不知道它的过去,因为她,也是从小贩地摊上将它拾来。
那个时候它便几经周折,攒了许些故事,在阴凉角落堆着,静静歌唱。
她倒也随它,几经离合悲欢,辗转于此。
现在愿意来街头听歌的人愈少。毕竟听街头演出,远远没有听演唱会气派。温饱倒是能凑合,不过今晚,又没地方住了。
可是她很累了。她想睡了。
夕阳打落下来,又施舍给她几丝温暖。
她记起在街头第三株迎春花下,有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和她爱人埋下了易拉罐戒指。那儿还立着一棵树,她不知道它的名字,只知道它叶子初生时聚在一起,花般妩媚。树上落过一只喜鹊,金乌将光撒在它身上。它生得那般好看,眼梢喙角都带着笑。
明明白玉盘还未露面,金乌尚绕西山嬉戏,她怎么就这样困了呢。可流浪歌手真觉得,那自骨子里泛着凉的石板,此时竟这般催人眠。
恍惚间,有人问值得吗。她顿了顿,然后摇头:不值。
着实不值。
按着这世间规矩,她应该本本分分工作,然后安安心心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方才算得一生。
可有人又问舍得吗?舍得什么?流浪歌手心里喃喃道:这把旧吉他吗?还是……
思及此,下意识的摇头。其用力,竟把自己从梦中惊醒。
入目是砖缝里钻出的野草,草叶上的玉露折射清晨第一缕光,道一句安好。身下报纸微微湿润,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件羊毛衫,口袋里还有十块钱。
流浪歌手收拾好报纸,然后抱起她的吉他,试了试音。
“早安。”
——寄柳依栖。
“早安。”我对着空气说。蜉蝣惊了一跳,轨道微偏离,我挥袖,将其召回。
回到留愚铺的这日,便从邮箱里摸到了两封信。这封是鱼玉的,亲眼所见,也不定,又或是听闻。
新奇的,只属于一个人的际遇。从想交谈的人口中获得的,一笑而过的传说。不管怎样,都不错呢。
另一封,仍旧无名。
信里只有两句话:
我最后悔的,其一便是横冲直撞,教你一加一等于二。
没有其二了。
信纸也很小,便条般,窄窄长长,边缘裁的利落。
我居然读懂。因为,我最后悔,也莫过如此。
当初为打开鱼玉心扉,教她融入人世,走了近路。便唤她:与人善,人为善。
我教她的。付出的感情,终会收到同等价值的回报。
没有其二,当真,没有其二了。
信的内容我仍熟悉,却也不知何人所书。或许当真是鱼玉,只是我记忆减退,迷糊得很。
噗哈哈哈,都把我自己给逗笑了。
这种蠢理由也能想出来。可不能让鱼玉知道。
我似乎猜到结局了,那个,我最不想承担的结局。不好说,或许又是我多愁善感。
如果真是如此,我只想趁这几日,为她铺好后路。再无法了,她想的话,如她所愿罢。
毕竟我出生,希望的便是她有自己的思想。无论好坏,仅此而已。
只是,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说,还有很多东西想交给她。
怎么写着写着就同遗书般了哈哈,就这几日了,不该如此。只是,也差不多了。
“早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