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着的草庐,渐渐熄了,只留下一片废墟,一如一代剑仙,柳长生如今也只留下一具肉身,远赴极乐了。
暗器王杀了柳长生,自是激怒了林青,那使得修罗刀如同万鬼奔涌的功法,名曰《万象功》,三杰之中,他最是年幼,因此柳长生虽已是古稀之人,林青才入天命之年,宝刀不老锋锐未失。暗器王在林青万象功的全力一击之下,登时失了神志,被林青一刀斩下头颅。
龙毓灵见了此番场景,却道一点也不解恨,又提着剑嘶吼着对着暗器王的尸身好一番削砍。最后力用尽了,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林青则静静地坐在身侧,李千寻深知生离死别,无言相劝,遂亦坐在一旁伴着,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龙毓灵直哭到天明,嗓子也哑了,两眼也肿了。一行人才起身,于平日柳长生教授龙毓灵剑法的空地上,撅了坟墓葬了柳长生的尸首。搬来一方巨石立在墓前作碑,龙毓灵以剑代笔,上书“恩师柳长生之墓”七个大字。
当下这深山中无处准备香烛纸钱,便以这漫山红叶代替,聊表哀思。龙毓灵全程一言未发,平日里那俏皮的小脸此时像是结了一层霜,待一切妥当。龙毓灵在墓前重重地磕了个头,说道:“师父,徒儿不孝···不过这仇,我定会替您报的!”
然后和林将军、李千寻离开这生活了十五年的深山草庐,走下山去。
马一共只有两匹,李千寻乘一骑,林将军抱着龙毓灵共乘一骑,龙毓灵本就年幼,昼夜兼程奔波了一天,昨夜又初经历这生死一线的争斗和生离死别的悲痛,早已脱了力,在林将军怀中沉沉昏睡过去。
李千寻与林将军两马并骑前行。本就被这悲伤的氛围折磨得够呛,心中又生出些许迷茫,这林将军便是骂几声,李千寻也好受些。可这林将军抱着龙毓灵坐在马上,目视前方纹丝不动亦不发一言。终于李千寻忍不住发问道:“林将军,如今,你有何打算?”
林将军依旧目视前方,淡淡说道:“灵儿这孩子,注定宿命悲苦,大哥于这山中与世隔绝十五年,便是不愿这孩子卷入江湖与朝廷的权谋纷争之中,如今大哥已然仙逝,而朝廷也已经发现了这藏身之所,江湖中有些人也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昨日我等一行遭人追杀之事,你亲眼目睹,我劝你还是不要插足此事,尽早撇清干系为好。”
李千寻闻言又急又怒,这便是叫他趁早多远些方能保得性命平安,被如此瞧不起倒也罢了,只是他那义妹与他实是对味,喜欢得紧,此番若是分开了恐再无相见之日,着实不舍,遂愤愤说道:“林将军的威名,我自是知晓,可也不必如此小觑我这后生,你的好意我自然明白,可我与毓灵歃血为盟,金兰之交,如今见她遭难,怎会独好己身。你与柳前辈亦是兄弟,若是换做你,亦不会视若不见吧!”
听李千寻如此一番辩驳,林将军竟虎躯一震,兴许是听了“柳前辈”三个字,心中伤痛也隐隐发作,江湖旧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半晌才说:“便随你自己喜欢吧!”
李千寻心头一喜,说:“眼下灵儿哀思愁绪尽在心头,你二人也无处可去,不如随我去肆萍山暂避些时日,待妹妹修养好了,咱们再仔细商讨今后的打算。可好?”
林将军道:“如此也好,只怕此举连累李福与你寨中兄弟姊妹。”
福伯既然认得林将军,那林将军自然也知道福伯,李千寻也不觉意外,放下心来,起码暂时妹妹不会走了。心情放松些了,便也话多了起来,一心想改变下气氛,将一行人从柳长生逝世的悲痛中拉出来,可林将军却不怎么回应。李千寻自讨没趣,遂也不再多言。二马三人,顺着来时的路,行下山去。
走到山下时,又是下午时分,龙毓灵自林将军怀中醒来,还是阴沉着脸,不发一言。马儿踏着沉痛的步子,走过幽州城外时,龙毓灵见城墙上猎猎招展的旌旗,较昨日少了不少。除此之外,城门口车马穿行和往日倒没什么区别。
到了肆萍山下,因山势挺拔陡峭,马匹无法进入,遂将马放了,老马识途,估摸着不需几日便可自行游荡回去。依然是李千寻在前带路,林青和龙毓灵在后跟随。一路上走得没精打采,又来到那凛冽清澈的溪边,龙毓灵回想昨日在这溪头喝水时,师父还健在,只不过一夜,却已天人永隔,顿时心如绞痛,连忙捧起清凉的溪水喝了几大口,又洗了把脸。突然她脑中灵光乍现!连忙站起来四下张望。
龙毓灵的动作引起了其余二人的注意,走过来问道:“灵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却听龙毓灵说道:“山寨怕是有麻烦了!”
李千寻大惊,连忙追问,龙毓灵道:“方才在山下经过幽州城时,城里的旌旗少了不少,说明城内调兵遣将,现在我们到此饮水,这溪我们昨日才来过,林中鹿兔飞鸟等动物不避生人,与人同饮,可今日却一直也没有,当真有些奇怪,联想起方才山下所见,与之前借我们马的那位老伯所言,恐怕那些被调拨的部队,此时就在这山上,人多嘈杂,因此才惊走了这林间的动物。”
听这么一说,李千寻也仔细四下打量了一番,果然如龙毓灵所说,别说小鹿小兔了,连麻雀也见不到一只,当真非同寻常。
林将军当机立断带着二人改变行经路线,凡险要地势,林将军一手一个抓起便一跃而过,稍微费了些力气,还是绕远了些,当真就有大军浩浩荡荡地在山间爬行,如若按照他们原本的路线,不多时便会迎头赶上。
“对方人多势众,必须得尽快跟福伯知会一声,不然怕是要吃了大亏。”李千寻大惊说道,林将军闻言点头。带着二人跃在林间,如风驰电掣,不到一个时辰,天还未黑,已攀至第三峰顶,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从林中漏出的肆萍山寨的一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