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萍山寨多年来得罪不少权贵,想来是城中有人鼓动,又一番添油加醋。这本来是驻城御敌的守军,转眼就变成了剿匪大军。
龙毓灵一行人丝毫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回山寨。进了寨中,众人似乎还未发觉大祸将至,这也难怪,昨夜龙毓灵与李千寻下山途径幽州,那守军才到不久,都在城中驻防休整,待太阳掉了个头重新升起,这守军已摸至半山腰了,欲要发动奇袭。
心急如焚,但接连问了几人,都说没看见福伯的踪影,龙毓灵在这寨中住了一月,寨中人对她均是和蔼亲切,早已生出感情,昨夜刚经历过这人生四大苦痛之一,今日这寨中又将突生变故,一时间急得直跺脚。
好巧不巧地福伯从门外进来了。一见议事厅中站着三人,其中一人正是林将军,登时激动万分,连忙招呼。林青亦彬彬有礼地回应。
那二人刚寒暄了两句。龙毓灵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跺着脚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废话,福伯,那山下可是有不少人上来了!日前山下有人告诉我,辽国派了两位名将来这幽州,又有三千精兵,怕就是那山下的人!”
林青也说道:“没错,此时可不是唠家常的时候,方才我们自山下上来,那大辽的士兵乌压压跟蝗虫般压上山来了,你还是早做准备吧!”
果然不一会在外巡逻的探子也赶回来禀报说有大军压山,黑压压一片,不下千余人。
林将军乃一代将才,他既然如此说了,那必定是情况相当凶险了,福伯闻言,略一沉思说:“唔...没想到竟来的如此快...”
思索了片刻,福伯吩咐李千寻召集寨中众人议事。情况紧急,不一会人已齐了,议论纷纷。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在这兀自担忧什么,寨中好手一抓一大把,咱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他一双!”
“你孤家寡人倒是没有牵挂,可我家里还有年迈老娘呢,真打起来了,这寨子里的老弱妇孺怎么办?”说话这人正是刘老三。
“那咱就快逃吧,要是得罪了整个朝廷,终究不好善了啊...”
“逃?往哪逃,我们又是为何上了山的?逃到山下不过又是继续被人抓去当做奴隶罢了。”
......
偌大的会议厅顿时乱作一团。
“诸位且安静!”一直没有发话的福伯此时开口说道:“是老夫连累大家了,自劫狱那日,我便料到将有此变,只可惜还未做好万全准备,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我想大家...还是逃吧,速速带着家眷走得越远越好!”
这一番话说完,台下一片寂静,终于有人打破这寂静说道:“那当家的你怎么办?”
福伯说:“官兵意欲铲平这肆萍山寨,你们都走了,这寨子便也没了,我留下拖延些时间,他们将我抓去了,到时我再托人设法救我回来便是。”说罢,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福伯的演技,较之那幽州的尹万贯,当真云泥之别,这番话说出来断然没人会相信。
有人就说道:“当家的不必如此,自我上了这山!就没想着再活着下去!”
又有人说:“对啊,当家的,我们都是战乱中孤苦无依的苦命人或是契丹人掳下的奴隶,只有在这寨子里,您对我们平等相待,才活了个人样啊。既下了山也无处可去!不如便不下了,大不了和他们鱼死网破!”
不少人随声附和说道:“对啊,下了山也没地方去,留在山上和他们拼了!”
福伯双目擒泪,说道:“没地方去也得走!老二!带他们赶紧离开!”
这下可炸了锅了,一群人吵着闹着不走,乱作一团。
忽然门口传来清亮柔媚的嗓音:“我知道哪里可以去!”
众人闻声纷纷闪开,于议事厅中间让开一条路来。来得那人浑身似有灵气溢于体表,肤如凝脂,情丝若瀑,着青蓝纱衣,身姿袅娜,亭亭玉立。一到此地,整个议事厅也跟着靓丽了几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林将军见了那人却皱着眉头道:“居然是你?!”来人正是那风雨交加的夜晚,于尸山血海之中与林将军抚琴对阙的叶萱。
福伯也被这情形弄糊涂了问道:“林将军,这位是?”
“不碍事。”林将军又问叶宣:“你为何在此?”声音中透露出的警惕之意,以叶宣这等冰雪聪明的女子怎会听不出来。随即满脸幽怨地说:“人家追了你这许久,一直从大理到了这辽国地界,你倒好,一句体贴问候没有,开口便是我为何在此,你且我说我为何在此?”
厅中众人听了,纷纷露出“我明白了”的神情。林将军大窘,说:“眼下不是说这些闲话的时候,莫非你有什么法子?”
“我今日既然来了,方才所说掷地有声,我虽是女子,却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莫非你林将军,也是瞧不上女子的那般俗人?”叶萱那柔媚的眼神看向林将军似有深意。
叶萱年方二十,在大理一带便早已传出名去,不但容貌靓丽,艳压群芳,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乃至兵法将门无不精通,虽是女子,却是大理一带鼎鼎有名的才女兼军师。林将军日前在大理潜伏半月,将铸剑山庄里的每一个人琢磨了个透,叶萱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很清楚。他也深知这女子非同寻常,单是那股气魄,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似她这般的女子。
林将军道:“那依着姑娘的意思,今日之围当如何解得啊?”
叶萱不以为然地说道:“自然是走咯。”那语气就仿佛林将军问的这问题愚蠢至极,丝毫不以为意。
厅中众人听闻叶萱如此说来,不由得一番喧闹,嗤之以鼻:“女子究竟是女子,这打仗的事情还是得靠男人···”那人话还没说完,叶萱转头柳眉倒竖,一双媚眼怒瞪过去,那人便把后面的话生生地又咽回去了。
福伯稳下众人,向叶萱问道:“听姑娘方才说,让我这寨中的人有处可去,可是当真啊?”
“自然当真!”叶萱眼珠儿一转,又说道:“只不过,今后你这些人,可就要听我的了!”
福伯登时面露难色,看向林将军,林将军微微颔首示意,福伯才又说道:“老夫并非贪恋这当家的寨主位置,实际上,这寨中的儿女老少,都是乱世中的苦命人,若是入了姑娘麾下,怕是再难享受安逸平淡的生活了吧?”
叶萱咯咯笑出声来,那声音仿若黄鹂啼鸣,银铃碰撞般清脆悦耳。
“我一个弱女子,又不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如若不是有人绕我一命,只怕我还活不到今日呢。”
说完又看向林将军。
福伯被这二人弄得糊里糊涂,看来看去也弄不明白这二人究竟什么关系,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一番思索,既横竖是个死,倒不如先过了眼下这一难,逃将出去之后再看情况,遂说道:“好吧,便一切依姑娘所言,希望姑娘不负老夫所托,能为这些人谋得生路,这一寨人的性命,如今就握在你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