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屋空?哼,你们这群奴才各个该死,连个人都找不到,也敢自称当今武林中刺客第一派?”
说话那人声音尖细刺耳,脸上皮肤白嫩细腻,眉头紧锁一幅阴阳怪气的表情,说话间摇颈晃脑,双手却始终叠放在膝上。原来是个太监,唤作童鹿,乃是皇帝身边红人张福全的府内亲信。
此处乃是襄州最奢华的酒家鸿运楼。这酒楼雕梁画栋、飞檐画角,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楼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通常这里聚集着官绅富豪吃喝享乐,今天这楼被人整个包下,偌大的酒楼空空荡荡似那家中独守空闺的少妇一般寂寞。
楼顶的房间里,只坐着童虎和随行的侍卫。有人听得童虎那般说法,凭空传来一个虚无缥缈地声音:“童公公说话这般不留情面,恐怕于你我日后合作不利,劳烦公公告诉上面那位一声,秘宗既收了银两,除非是丢了性命,否则必定达成所托之事。我们可是在和‘南唐剑仙’结梁子,公公又如此咄咄逼人,当真是难办。”
童虎手心不由得沁出了汗,这江湖上有些人,乃是善恶不分、忠奸莫辩、不分疆界、不问缘由、不挑地点、不论生死,只问时间和价钱。这群人叫做“秘宗”,顾名思义,这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宗派,江湖上不乏雇佣过秘宗的人,却从没有那个雇主见过活的秘宗刺客。没人知道秘宗地处何方,谁人率领。所有的秘宗刺客都是影踪飘忽、行事诡谲。除非任务失败偶尔得见刺客尸首,否则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离开,凡有人需要他们,他们就会出现。
这群人将“要钱不要命”演绎得淋漓尽致。即便今日是雇主,也难免明日不被别人花更高的价钱买了性命。
童鹿暗自叫苦不迭,本以为跟了张公公便是抱了大腿,得了大树荫庇,可头一回就让他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心中有苦难言,又不肯自降身份,只得说到:“如此甚好,如若完不成张公公交代的事情,你们也不用留着脑袋了,哼。我们走!”
说罢踏着碎步匆匆离去。
而此时的幽州,明里暗里均已是滚了锅。
明面上,一伙山贼杀了守卫劫了府衙大牢放走了一干要犯。这种事情哪怕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也是重大事故。辽国铁骑虽然频频进范中原,引发无数战争,可中原十国亦是战乱不断,因此幽云当地百姓倒也无心生乱。自从夺下了这幽云十六州,汉人虽地位低微,辽国却尝试着以汉制制汉人,为的就是增加国民、巩固疆土,对燕云之地的汉人颇为重视。此番大牢被劫,出了这等乱子,想来这幽州府的大官头上,也是各个都要着把火。因此此时的幽州实行宵禁,设关立卡检查颇为严格。
暗地里,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每日上演龙争虎斗。秘宗刺客受人所托来这幽州寻一人,哪知到了此处,那人竟棋高一着已先行离开了。看屋内陈设物品似是才走不久,只得各自分散四下搜索,才寻了没几日,哪知这幽州城里又出了大乱子,城中戒严,北方大辽为免生乱,三千铁骑连若干官员正在南下,不日即将抵达幽州。本就情势严峻,屋漏偏逢连夜雨,赶赴幽州执行任务的七十二位顶尖刺客,每日均有几人失去联络,眼瞧着这是要做了赔本买卖了。
而距幽州城二百里处,怪石嶙峋鬼影重重,长年黄沙漫天遮云蔽日,与幽州那满是野珍的林海不同,这里连蛇鼠也不多见。这是个飞沙扬砾的不毛之地,方圆百里不见人烟,可今日在这寸草不生的荒郊野地,却有人造访。
柳富贵,或者应该叫他柳长生,自天边发白追着几个人直到夕阳西斜一路追赶至此。那本就破旧的一身灰袍,如今更显得破破烂烂,身上还有斑斑血迹,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至昨夜,他已经在七天内连续诛杀了二十三名秘宗刺客,今天追着的这三个,就藏于此处。毕竟已是古稀之年,尽管内功深厚身体硬朗,但连续多日的鏖战也让他渐渐吃不消了,尤其敌人是秘宗的刺客,稍不注意就挂了彩,虽不致命,但可能导致丧命。眼下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心全力地取走这三名刺客的性命。
三刺客一人使匕首,一人使剑,一人使暗器。那剑客到了此地倒是不再逃了,他并不擅长匿踪之术。一直以来,他凭借着高超的剑术,斩下各式各样的头颅,因此没有“人”见过他的长相。但今非昔比,今天他的对手是“云中三剑”柳长生,他必须为同伴吸引注意,只有他能拖住柳长生,只要能创造机会,他的同伴才有可能杀掉柳长生,或者...将他打伤。
“云中三剑”即便已十几年不见行踪,仍是当今武林中所有剑客间流传的一个神话,秘宗的剑客也是剑客,他当然也会崇拜和尊重眼前这位剑的神话,如今他唯一能尊重的方式就是全力以赴、严阵以待。
高手对决往往决胜负于须臾之间。柳长生深知眼前这剑客不简单,能以性命为赌注在全武林最诡秘的门派中混饭吃的剑客,不可能简单。身上带着伤,他不能露出破绽,云中三剑虽然招式精妙,对方却可以用体力弥补招式的不足。所以柳长生只能以混迹江湖七十多年的心境和经验来弥补体力的缺失。
风卷着黄沙钻过嶙峋的奇山怪石,发出呜呜地哭号,剑客双手仗剑正对着柳长生,缓缓逼近。黄沙打在脸上隐隐作痛,可他此刻连眨一眨眼睛都不敢。对面,柳长生闭着双目双手负背而立。他是故意诱敌还是?那剑客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妄动。
“咻”地一声,柳长生身后有一枚蛇形金镖攻向后脑,细弱的破空声被风沙的哭号淹没,眼看就要得手了。
秘宗剑客惊觉:“不好!”
果然已经被他发觉,那一袭灰袍如魅影般向后平移三尺,金镖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穿过了那灰影向着风沙深处继续飞去,同时也暴露出它主人的方位。
剑气如虹,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看似稀松平常的一剑,只是那速度极快,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那一剑蕴含着一个古稀之人曾驰骋沙场的气节豪情,蕴含着一代剑客神话曾威震武林的快意恩仇。
惊云一剑风沙起,解决了一个。
惊云二剑红尘乱,接下来是第二个。
“呵!”柳长生吐气开声,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似是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这漩涡吸力之大,竟将漫天原本毫无章法四散纷飞的沙砾碎石尽数引至身前,形成土石龙卷。一时间遮天蔽日仿佛天地为之色变,隔着风墙看不清他的动作,只是这龙卷以极快的速度晃了三下,便有三道凌厉的剑风呼啸而出,将遇到的所有东西一概分为两段,不论是细小的沙尘还是坚硬的碎石,当然还有匕首刺客的身体。
秘宗剑客勉强躲开这第二剑。脊梁上阵阵恶寒。不过他马上稳定心神,看准柳长生收招时立身未稳,手挽剑花连攻上中下三路。着了!可他完全顾不上高兴,那一剑“嗤”地刺入柳长生小腿之中,刺入的一瞬间柳长生全身真气下行,霎时肌肉暴涨竟然把那剑生生夹在肉中,丝毫动弹不得!柳长生挥手一剑斩落!秘宗剑客情急之下只能弃了剑躲开。
秘宗剑客心中大骇:原来那柳长生竟以自身为饵夺我兵器,罢了,吾命休矣...
惊云三剑鬼失惊!第三个,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