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坚定信念,认为自己正在努力的改变着未来,而未来更像是自己坚定了信念,正迫不及待的奔向那些对它并不期待的人,这些人中,包括我和李成星。
李成星在一次巷战后,彻底的失踪了。由于未能找到李成星的遗体残骸,为了避免被认定为逃兵,调查团的检查官们需要走一个过场,此刻他们正坐在我面前,几个人都穿着调查团的制服,齐刷刷的看着我,想听听我的看法。我不想跟任何人讲话。所以在他们没有问题的时候,我只能低着头,静静的发呆。于是他们中的一个便跟我说:“其实你也算是新兵,没有经历过那么多惨烈的战斗,一上前线自然有各种症状。所以我们很理解你现在糟糕的心情。好在从我们的心理医生评估来看,你心智还算健全。你能帮我们回忆一下你最后见到李成星的时候是在哪吗?”
我很老实的回答他们:“一个老的居住区,叫昌坊,他带着几个人从左侧往北行进,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从资料上看,你跟他的关系,应该是全团里最好的一个了吧。”
“是的。”
“那你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
“好人。”
他们对我回答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那个负责问问题的人继续说道:“没点其他的需要补充吗?”
我摇了摇头。
他们似乎也觉得从我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反正也是走过场,索性就直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他是那种会临阵脱逃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
于是他们结束了跟我的对话。之后他们会去跟剩余的几个侥幸在战斗中存活的团员继续了解情况,然后将这些整理成烈士档案上交封存,而李成星就此成为了历史。但我知道,李成星十有八九是自己逃走了。之前的晚上,我跟我聊过。他小声的跟我说:“跟我去火星,明天找机会逃出去,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带我们离开这里。”
“你不是爱这里吗?怎么现在就要开溜了?”
“来日方长!我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犯不着非要给他们卖命。这些人到现在了还没有一个靠谱的理念,完全就是任人摆布,充当炮灰。而你看看这些新兵蛋子,各个焦虑而又莫名兴奋,他们甚至都没有好好的反思一下,自己的利益到底是什么,跟着就上了,理由就是为了团结。这压根就是个圈套,把我们都套在里面了。这跟我们真正想要的完全不一样,他们只是利用了我们的反抗情绪而已。而你也看见了,到现在,那个所谓的炸掉月亮的组织完全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他们连军队的真正控制权都没有。而真正控制军队的人,到现在也没有见到有谁真正的站出来表个态。”
“不是南斯特吗?”
“他连隔壁区的军队都调动不了,他有啥用?”
“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这事,压根就不纯粹。现在走,还来得及。”
“去哪?我身负罪名,去哪都是逃犯。”
“那也比你冤死在这强啊。你之前可不是这么想的。”
“可我现在不想逃了。”
“明天,如果我们要进入昌坊,敌人的重火力正好可以掩护我们逃离,而且大家都会觉得你被轰的渣都不剩了,已经英勇就义。过了昌坊,在地下5层有一条通往北方的巷子,如果你也要走,不管我们谁先出去,在巷子的出口等二十分钟。如果二十分钟你见不到我,去老山社区,那里有一家南方面包店,店门口有几个人等着,让他们直接带你走。如果我没见到你,我也会先走。”
昌坊空空荡荡,而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这里,让其他团顺利的从侧方展开突击。正如我们事先预料的一样,这种情况下,敌人会果断的使用重火力。很多人会灰灰湮灭,就此消失。我看见这些新编入的炮灰,他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昌坊一战,我们继续被对方打的屁滚尿流。我亲眼见到我的士兵,在看见同伴被炸的粉身碎骨后腿软倒地,裤子一si,整个人都哭了起来。我本可以扔下他们,继续往前冲,然后逃到地下5层,那里有一条路,通往另一个未知之地。但是那一刻,我摸到了裤兜里那把枪,那把左手送给我的枪。彷如它已经生根发芽,正在孜孜不倦的生长。而我跟着这些新人,已经截然不同,至少生死面前,我要从容许多。我跑了过去,搀扶起那个瘫软在地的同伙,拖着他疯狂逃命。对于李成星,只是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再见了!
等调查团的几个检察官离开后,人事局过来的专员叫住了我。我很好奇的说:“不是已经调查过了么?”
这位专员看上去20出头,她稚嫩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轻声说道:“恭喜你马克温温,新的整编名额已经定下来了,你将加入预备部队,稍后我会带你去做交接。”
“预备部队,是不是不用上前线的那种?”
“不是。这支预备部队由南斯特亲自管理,在后面一段时间将作为后备支援力量前往高加索,抵御那里的自由联盟军。”
我很不解,问她:“为什么是我?我都没听说过这事。”
她煞有介事的说道:“此次预备部队扩充,我们优先面对全体月球gem军战士,另外也通过其它渠道征召月球以外对人士。在所有候选名单中,我们会根据不同的条件一一筛选,最终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才会被选中,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我要跟你说的是,正是因为你足够优秀才能被选中,所以你应该为此感到荣耀。”
自由联盟军?这可更加麻烦了,要知道他们从地球远道而来,绝不是来跟你逢场作戏的,这些人不像驻军,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自然遭遇起来,情况会更加的凶险。再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像个精英,还百里挑一,我怎么能信?
我弱弱的问道:“能不去吗?”
她有些诧异:“这可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啊!”
“可我真没啥意向啊!”
她再次笑了笑。我讨厌这种时候露出任何笑容的人,因为我知道,这笑容背后,如果只是轻蔑和羞辱,那也还好,但如果那是一种自信,一种完全能说服你让你心甘情愿上套的自信,那就十分危险了。而事实确实如此,她说:“不!你一定有意向。这里有你想要知晓的东西!”
我有些心慌的问道:“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但这肯定是你们这种具有某种超凡能力的人才会关心的!因为被选中的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他们都具有某些神奇的力量。”
这确实是我所关心的,也是我所惧怕的!他们就像是掌管我命运的神灵,我很想脱离他们的控制,但又绝对不敢对他们有任何的怠慢。我惊恐的望着她,她继续微笑着说到:“别担心,我们是同志,我们生死与共,我们更像是一个大的家庭,所以我绝对不会骗你。到了那里,你可以和很多跟你一样的人在一起,大家彼此照应,一起创造美好的未来。所以你想想,等我们彻底取得胜利的时候,你们就是我们敬仰的英雄。”
她试图说着这些带些情感导向的语言好让我更加容易接受一些,但反而我后背更加的凉了起来。
但是毕竟是预备部队,在我看来就是那种等别人先死而自己先躲起来的美差。而这种听起来特别玄乎的预备部队,我想那些领导们自然不想看它有什么大的损耗才是。所以去那里,可能会比现在呆的地方更好。而高加索也是我相对熟悉的地方,在那里,我做过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制造了一个迷阵。我想等我到了新的部队,见到那些跟我一样的人,他们应该会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他说的很对,我没理由不去看看。
我第二天就被送到了新的部队。到了新部队后我发现,这支部队的公开情报很少,但相比之前鱼龙混杂的武装队伍,这才像是真正的军队。统一的制服,有序的行动,有组织有管理,做什么事情都特别有效率。吃的东西很好,住的地方也很舒适。
一到部队,我就收到了系统给我的引导信息,我被分到了后备军第14师第3团。同样,一个团也只有几十个人。在办理了相应的手续后,我来到了我所在到团队。刚开始觉得这里每个人都形神怪异,后面慢慢和他们熟络起来,发现他们比当初见到的时候,更加的怪异。这里有脾气暴躁的大块头,他总是穿着短袖,发达的肱二头肌是他耀眼的名片,他喜欢时不时的拍人家的脑袋。还有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喜欢跟所有人交流,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你喜欢吃胡萝卜么?”这是他问我到第一个问题,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想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没有缓过来才有了这种精神病症。还有目光呆滞衣衫破烂的中年男子,总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显得十分可怜,也没有人去关心他一下。我问过别人他是不是有抑郁症或精神分--裂什么的,但这群怪人总是不会给你满意的答案。还有到处找人谈吐心声的家伙,看起来情绪总是处在崩溃的边缘,他不管看见谁都能跟你噼里啪啦的说很长时间,你必须耐心但听他讲下去,否则他一旦真的疯掉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让我很绝望,我想我一定也在某个时候精神发生了异常,但我一直没有察觉,所以他们现在将我送到了疯人院。然而这里连个精神科医生都没有。不过不管是谁,在我眼里,这些不过都是炮灰。
部队成立的誓师大会在一个并不宽敞的广场举行。后备军总司令南斯特在几个同僚的陪同下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开始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讲。这对很多人而言是一个毫无意义且十分漫长的过程。等到会议结束,我们就会被送到高加索的战场。不管怎样,这是我遇到的最正式的场面,虽然对我糟糕的心情改善起来没什么实际作用,但至少很有仪式感,这些人或许会死的瞑目一些。
等我们到了高加索的时候,已经是2282年4月7日的晚上了。现在,前方正笼罩在密集的炮火声之中。由于月球地下城市特殊的地形,使得这些声音更加的沉闷。每次到了这种境地,我总是会不停的告诉自己,能跑就跑,能逃就逃。但我的战友们一个比一个精神充沛,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前面的战斗。最先前往战场的是部队的王牌军团。我们在后方待命了十几个小时后,总算接到了前方的进攻命令。等我们团队到了战场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破壁残垣上似曾相识的图案。这里曾经也是个强大的催眠迷阵。不知道这是谁画出来的,但显然,墙壁那些散发着恶臭的血迹告诉我,这里同样发生了异常残酷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