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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奇怪的学院

一切要从哪里开始说好呢?这一切过于冗长繁杂,我懒得废些口舌讲述那些不必要的话。这个故事不同于古代的骑士英雄小说,非得要把主角的出生给介绍成长篇大论——倘若主角出身于禁闱或是出生时自带不凡之处,那是值得我去介绍的,可是我们的主角出身平凡,和你我并无什么大的不同。我要说的话,既是徒增我的茶水费,也是听得旁人烦躁不安;我们不如从一切事件的起因着眼,从这条河流中准确无误地截住它的源头,从一张绘画中找到它的起笔……

那是一个太阳有些大的下午,好在塞林皮亚大学坐落于伊洛斯山脉,地势甚高,气温并不算高。塞林皮亚大学广场上的每个学生都站得笔直——至少看似如此。你要是外来客的话,首先着眼的定是学生们身上那件漂亮的紫色披风。每个学生身上都披了一件,那紫色披风带了一条黑色的滚边,黑色滚边上再镶以金色花纹;系带也是颜色相衬的黑,末端分别绣上了一把剑和一本书。而在披风的肩膀处,绣着一块右上角有了豁口的盾牌,而红色丝线绣制的火焰从那豁口喷射而出——这就是塞林皮亚的校徽“捍卫者之盾”。

而在这个下午,就连平日里最邋遢随性的学生此刻身上的披风也是熨烫得漂漂亮亮。

学生头顶都戴着一顶翻皮帽,帽子款式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帽子上插着的羽毛——有白色的、绿色的、蓝色的、红色的。帽子上的羽毛象征着学生的年级,白色的象征初入大学,为一年级;绿色的象征有些许基础,有希冀之意,为二年级;蓝色的象征应该沉淀知识,有鼓励戒骄戒躁之意,为三年级;红色的象征即将出入社会,为国为民燃烧,为四年级。

学生们已经站了快有两个小时了,在那件披风的遮掩下,做尽了能做的动作来舒缓身体;女生则怕这太阳晒黑了自己,将翻皮帽子悄悄地拉低了。大多学生做得不敢过于张扬,毕竟稍有不慎就招致教授们的怒视。

突然塞林皮亚大学那举世闻名的“龙临钟”被人敲响,“铛铛铛”三声厚重地扫过了整个广场,这声音盖过了学生们稍有沉重的鼻息声,等到钟声不再回荡,那鼻息声也轻了下来。

学生远远就看到一位老者被学校的教授簇拥着走向他们,那是塞林皮亚大学的校长柯西先生。他个子高大,他是一位人类,身材却不比武技学院的强兽人教授矮多少,但他却是一位以魔法举世闻名的大魔导师!他长髯即胸,手拄着一根灰色的法杖,看上去英勇而威武。

他在每一个学院的方阵前站住脚跟,随便叫出一个什么学生与他交谈:“塞林皮亚的学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魔法学院魔药学科三年级生威尔,向您致敬,先生。”

每个被点到的学生无不涨红脸蛋,站得笔直,活像一根插在地上的火柴。

“魔药学呀,那可是一门不错的学科,好好学吧!”柯西校长对每个人都会这样说,只不过会把学科名称换一下,所以在他眼里每门学科都不错。兴许他还会短短地夸赞一下被点到的学生,但是总是显得客套至极。就算如此,每个学生都渴望被点到,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柯西!

柯西校长走到了文学院方阵,叫出了一名女生:“塞林皮亚的学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生正准备回答时,一件小小的意外发生了。那女生个子矮小,柯西校长只得低头看她,于是他那灰色的散发垂到了她的肩上。

柯西校长抱歉地笑了一下,他拿着法杖轻轻地一挥,一股风突兀地吹来,将他的头发聚拢编扎,末了又凭空出现一根黑色的发带,将头发束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那女生愣了一会转瞬又脸红至极。好了,她这下成了一根正在烧着的火柴了。

柯西校长看她嗫嚅了半天,笑了笑,环顾四周,对身后的教授们说:“看来我们这位同学比较害羞,给她点时间。”那群教授也好意地微笑起来。

那女生这才清醒,声音微颤说:“我是文学院失落语研究系的二年级生丹妮,向您致敬,先生。”

柯西先生没有对她说什么,只是向她微笑并点头,拄着法杖慢慢走向另一个学院的方阵。

“我是医学院药草研究系的一年级生哥谷路,向您致敬,先生。”

“我是机械学院人偶系的四年级生路达尔,向您致敬,先生。”

……

后面还陆陆续续传来这些声音。

这是塞林皮亚大学传下来几百年的规矩:每年新生开学全校学生要列阵,由校长检阅并与学生交流,总时间至少要三个小时。这个规矩是第一届塞林皮亚校长定的,但是他那时候整个学校一共不过几百人,所以他可以亲自对每个学生施以教诲!

而现在塞林皮亚大学的学院共有22个,不算多,但是每个学院下分至少三个系,每个系又至少有30个学生,所以一来一去学生就不算少了,现在想和每个学生亲自交谈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了。

说句实话,要不是这是百年的规矩,柯西根本不想做这些,他宁愿去研究一下魔法或者四处转转……所以他就想了一个很取巧的办法:既然总时间至少要三个小时,那我就让学生站他个两小时,然后再假装有事姗姗来迟,再只在每个学院里挑一个学生与我谈话,速战速决,岂不美哉!

这套办法,柯西校长用了十几年,每次都是迟到两个小时,以至于重复出习惯,现如今大家已经认为柯西校长迟到两个小时是理所当然的了!就算有新生对此抱有疑问,也定会被老生和教授嗤之以鼻:“过去都是如此的!”

这就是人类社会的可怕之处:一件事哪怕是错的,只要重复了很多次并且大多数人对此无异议,那么这件事将成为一件对事,无论是这已经落伍的百年规矩,还是柯西校长的例行迟到。但是大多数人甘愿咽下自己合理的呼声从而换取对周围环境的融入——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过柯西校长可不会想这么多,在他看来,自己岁数大了,受点尊重是应该的;更何况这些学生这么尊敬甚至于崇拜自己……

终于只剩最后一个学院了,柯西校长绕过上一个学院方阵,视线不再受到人群的阻隔,来到了最后学院方阵面前。

嗯,好的,前面已经没有方阵了,已经全部结束了,柯西感到一身轻松。

这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男声:“柯西校长,我们学院您还没有检阅呢!”

柯西回头,张望了半天,一个男生朝他挥了挥手,说:“柯西校长,我们学院的方阵在这儿!”

柯西一愣,哪有什么方阵!那儿就站了那个男生一个人!!!塞林皮亚大学学风开放,加上风景优美,常有游客前来。而且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开学盛事,前来参观的人就更多了。他还以为他是近距离观看的游客呢!

其实教授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一开始就没有管。只是站了近了一点嘛,站得很近的群众还有很多呢,而且大家素质都比较高,不会影响活动进行。倘若这都要管的话,说出去别人会讲塞林皮亚小家子气的……

不过敢喊住柯西校长的群众,这还是第一个……

柯西从头到脚打量这个男生:阳光从这个男学生背后照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红色。他没有披那件好看的紫色的学校统一发放的披风,也没有带上一顶翻皮帽子,只是在耳朵边上夹了一根白色的羽毛。他穿了一件衬衫一件工装裤,活像个因为冥思所以把羽毛笔夹在耳朵上的设计师、工程师或者画家……反正不像是此刻应该站在这里的塞林皮亚大学的学生!

那“学生”脸也不红,站得倒是很直,像个烧干净了的火柴梗。他大声说:“我是屠龙学院屠龙系的一年级生,李风邃,向您致敬,柯西先生!”

柯西没想到这个小伙子居然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态度也还算不错。而且他是知道学校的确是有屠龙系的,还一度还是学校的王牌专业,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不过这可不能打消他的怀疑。他已经想好了,倘若这个小伙子敢骗他,那他一定会知道打扰到柯西先生会有什么后果!

好吧,其实柯西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最多就是施个咒让他头疼两天。

柯西因为阳光直射有些刺眼,他把李风邃拉到了旁边去。身后的一群教授也跟着他俩走了两步。

柯西说:“好吧。首先,假如你是塞林皮亚的学生,你为什么没有学校统一发放的披风和帽子?”

李风邃:“因为学校并没有发放给我,柯西先生。好在白色羽毛比较好弄……”

柯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既然你是塞林皮亚学校的学生,学校一定会发给你的。”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学校确实有可能这种疏忽。”

这时,身后的一位教授说话了:“柯西校长,我们绝对不可能出这种疏忽。而且,我在这所学校里面工作了二十五年,从未听说过什么屠龙学院。”

那教授从人群中缓步走出,抱着一沓文件,是学校的教务处主任:奈琳女士。

奈琳女士已经有些上了年纪了,估摸着得快有六十岁了。她戴着一顶金色的假发,穿得一身黑色的紧身西装,嘴唇涂得红得要命,戴着一副眼镜,不过还好她很瘦。

奈琳女士放开抱着的文件,那文件居然漂浮在了空中,她默念了几个词语,那文件仿佛被风吹拂一般自己翻动了起来。偶尔有一页纸中金色闪耀,不过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她轻哼了一声,把文件收了起来,对着李风邃不冷不淡地说:“我刚才查阅了学校里三十年的学院资料,只字未提到屠龙学院。”奈琳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李风邃张了张嘴,觉得特委屈,可是他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说:“我确信我是以合法合格的成绩报考的屠龙系,并且被录取了呀……”

这时候柯西先生也犯糊涂了,他的确是听说过塞林皮亚的屠龙系呀,据他所知塞林皮亚还是靠着屠龙系成名的呢!但是他又回想起在他担任校长的十几年里(实际他就是挂个虚职,什么事都懒得问),他每年开学检阅都没有见过屠龙学院的学生。

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知道这一切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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