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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南北河(2)

萧逸辰在工地一连待了数日,陆续接到了西都催赶工期的密旨,此番萧逸辰虽然在名义上督办运河开挖事宜,但楚天赐想要的只是用他制衡帝都的门阀世家而已,运河工地上的事,萧逸辰是没有多少实权的。

也是因为这催赶工期的密旨,原本在白天已经负荷巨大的挖掘工作一下子变成了昼夜无休,那些被征调的民夫苦不堪言,稍有些身体虚弱的竟然被活活累死,萧逸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也是自此开始,运河工地上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怪事,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运河监工一个接一个的失踪,待寻回尸身之后,无一不是被鞭挞至死,周身上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一时之间运河工地人心惶惶,萧逸辰料想大约是哪位江湖侠士是在看不惯那些监工的所作所为,私下里实施的极刑,萧逸辰一直以来都很体恤那些被征调而来的民夫,对那些监工的行径也多有鄙夷,但碍于身份也只能装作视为不见,现如今既然有人替天行道,萧逸辰本也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并不想多管什么,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日后若被人因为此事抓住把柄未免太过不值,于是也只得休书一封,向楚天赐密奏此事的前后因果。密信寄出之后,萧逸辰也不好坐以待毙,他执掌影卫军多年,对于刑侦调查也算是小有心得,若是毫无举动也着实说不过去,索性便带着紫苏乔装成普通商旅,想要进城打探一番最近这里有没有什么武林高手到来,可谁知查访了一日也没有丝毫头绪。

茶馆里,萧逸辰与紫苏相对无言,这时有一队官差样的人挨家挨户的征缴起粮食来,萧逸辰细看了片刻,那为首的人嘴里叼着稻杆,面露凶光,神色不善。

“我告诉你们,我们这是奉旨为运河开挖收缴钱粮,每家每户,三日内准备好一石粮食,否则就是抗旨附逆,论罪当斩……”

“一石粮食可是整整一百二十斤,普通人家到哪里能弄来这么多粮食。”萧逸辰叹了口气,那官差之后的话他也没听进去,无非就是些论罪严惩之类。

“侯爷你看。”

萧逸辰顺着紫苏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街角的几处不显眼的地方,有几个人敛着身形在暗中观察着那个官差,然后窃窃私语,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看来这个征粮的小官吏怕是要出事啊。”萧逸辰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犹豫了片刻把茶盏放下,“算了,还是救他一命吧。”

“救他?”紫苏一愣,“怎么救?”

“你过去揍他一顿,我自有说法。”

紫苏虽然迟疑,但她向来是相信萧逸辰的,当下也不犹豫,闪身过去,只几下就将那几个征粮的官吏撂倒在地,为首的那个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理会他们的哀嚎叫嚣,只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萧逸辰。

“你们几个告诉我,开挖运河的粮饷向来都是户部直接调运,什么时候用得着从老百姓那里征粮了!”萧逸辰神色冷冷的。

“你个小东西能知道什么!”那为首的官吏目露凶光,“你敢抗旨征粮,不想要命了么!”

“你知道……”紫苏刚要表明萧逸辰的身份却被萧逸辰一把拦住,萧逸辰一把将那个官吏从地上揪了起来,从怀中掏出那个加盖过皇帝玺印的禁军令牌,在那官吏眼前晃了一下,只见那官吏悚然变色,顿时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是我们老爷财迷心窍,想借着开挖运河一事强征钱粮,还请敬孝……”

侯爷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萧逸辰一脚踹开,将后面的话都憋了回去。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萧逸辰扫视那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吏,“回去告诉你们老爷,若是在心存不轨,小心天谴。”

待那些官吏一溜烟的离开,萧逸辰与紫苏又回到了茶馆里,这时自然有一众亲里过来道谢,萧逸辰向来受不了这样的事,喝了几口茶之后便推脱着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紫苏问道:“侯爷怎么就能肯定,那些人不会再找那个小官吏的麻烦了?”

“这征粮本也不是他的主意,他也是奉命行事,刚才只是叫嚣了几句,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又挨了你一顿揍,又败露了内幕,粮怕是再也征不上来了。”萧逸辰道:“江湖中人都自诩侠士,犯不上再教训他一顿的。”

“阳奉阴违,着实可恶,便是多挨一次教训也没什么。”紫苏愤愤,转而问道:“也不知道侯爷为什么要救他。”

“那种人,死有余辜。”萧逸辰说的决绝,“我方才教训他的时候故意漏了身份行迹,刚才那些在暗处观望的人若真的是鞭杀运河监工的那一帮人,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原来如此。”紫苏大有深意的看着萧逸辰,“侯爷,你可是越来越坏了哦。”

夜里,萧逸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远处运河两岸无数的火把如一条长龙一般,无数的民夫还在咬紧牙关挖地担土,不时传来响亮的鞭子与高声的咒骂,一切的一切都如梦魇一般,搅扰得萧逸辰不堪入睡,他想要去阻止,可是每每血气上涌,脑海之中总能浮现起那日水殿龙舟之上,楚天赐低沉而冰冷的警告。

‘再有下次,便不会这般好运了!’

萧逸辰即便不顾及自己,可是他不能不顾及安邑城里年迈的双亲,什么地位、权势、名声这些通通都可以不要,萧逸辰所求的只是身边的人都能平安,至于其他的,萧逸辰统统都不必在意。

也就在萧逸辰胡思乱想之际,房顶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窗子被人从外面轻轻拉开,萧逸辰悚然一惊却没有什么动作,闭着眼睛假装沉沉睡去。心下想着,看来今天白日里猜的果然没错。

只听得一个人从窗外翻身一跃而入,轻轻点地,显然轻功不错。恍惚间有利刃出鞘的声响,萧逸辰猛然嗅到了一丝带着茉莉香味的杀意,随着那脚步一点点逼近,萧逸辰的心也不由得提了上来。

“狗官去死!”那人一声怒喝,握着匕首朝着萧逸辰的心口直直扎了下去,可萧逸辰何许人也,霎时间凤眼圆睁,抬手便握住了那人的手腕,借势侧过身去,双脚蹬墙,整个人弓着身子欺压了过去,将那人撞翻在地,接着单手撑地,翻身跃起。

那人似是没想到萧逸辰的武功竟然这么好,单膝曲地,横刀面前,冷冽的月光反射在刀刃上,闪着渗人的寒芒,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又拆解了十余招,两人的身法均是快若鬼魅,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只留下了两道残影一般,最后还是萧逸辰棋高一着,翻着手腕劈手夺刀,将那人逼到了墙角。

“你是何人?”萧逸辰厉声喝问,这时房门被推开,睡在偏屋的紫苏听到声响提着烛台赶来,见到屋内的情形,先是一愣,却也没多犹疑,将屋内的烛火一一点亮。

“侯爷,要不要叫人来。”紫苏问道。

“先不必!”萧逸辰慢慢松开手,既然明知道眼前这人的武功不如自己,便也不用过于紧张,更何况屋子里还有紫苏在,量这人也逃不出去。借着屋里的烛光,萧逸辰也看清了眼前这人,一身黑衣黑帽,身形瘦弱单薄,比自己似乎还要小上一两岁,清秀的五官带着些许稚嫩,只是这眉眼之间透着的凶狠杀意却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我们应该不认识才对。”萧逸辰说道。

“狗官!我杀的就是你!”那人恶狠狠的说道:“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好,我杀不了你是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皱一下眉头便不是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萧逸辰笑了笑,“你一个小姑娘还自称什么英雄好汉。”

“你……”

“想问我怎么猜到的么?”萧逸辰一把扯开刺客脸上的面纱,“你这一身茉莉花的香味,怎么可能是男人,不知姑娘芳名?”

“你也不用费心打听,我在这江湖之上只是个无名之辈,倒是你这狗官为了挖运河逼死了那么多人,天良丧尽,人人得诸。我今天虽然杀不了你,但这天下之大总会有人能来取你的狗命。”

“好!我就等着你们来人取我这条狗命!”萧逸辰怒极反笑,“来人,带下去好生看管!”

这时有萧逸辰原本的禁军亲随带着铁链枷锁将人捆了个结实,半拉半推的带了下去。

“侯爷。”紫苏见萧逸辰面色不善,试探着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萧逸辰想了想,“此人功法上乘,应该是师出名门,今夜的刺杀若不是此人一时义愤,就应该是有人蓄谋已久,这两条运河的开挖过于劳民伤财,又不知有多少民夫死于非命,在东南两境早已是民怨沸腾,之前朝廷有所弹压,但终究难以根除,今夜出了这种事,也算不得稀奇。”

“那侯爷就这么等着?”紫苏不无担忧。

“等等看吧。”萧逸辰转念想了想,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连忙对紫苏道:“卫大人临行前送我的锦囊呢?”

“我收着呢。”

待紫苏把锦囊取来,萧逸辰还是犹豫了片刻,毕竟只是一次行刺而已,到底算不算真正棘手的时刻,思量了再三,萧逸辰还是把锦囊拆开。

‘守阵如林,不动如山。’

“这锦囊什么意思?”紫苏不解。

“料想是卫大人想要告诉我,不管遇到多棘手的事,也都要稳住阵脚,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吧。”萧逸辰慢慢把锦囊放下,“说不定我们如今的一言一行都在卫大人的监视之下,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也都完完全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两人对望了一眼,不觉之间无奈而漠然。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萧逸辰几乎想到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监牢外加派了人手,入夜之后增添了巡夜的人数与次数,工地外围的岗哨也多了起来,盘查的也更加谨慎……就连那个行刺的稀客也被关在大牢里,着专人看管,更可况萧逸辰本也没有打算从那个人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所以这几日无论怎样加强戒备,萧逸辰都没想过审问他,偶有百无聊赖之际,萧逸辰也畅想着会是怎样的人来解救于他,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把人从自己手中带走。

直到苏西溟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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