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洪亮 译
先人祭，这是乡民们为纪念先人、也就是所有死者而举行祭奠仪式的名称，盛行于立陶宛、普鲁士和库尔兰[4]的许多乡镇。这种仪式的起源一直可追溯到异教时期，那时被称为山羊宴[5]，由祭师、巫师、神巫、牧师和诗人来主持。
在现代，由于开明的僧侣们和上层官吏们竭力要铲除这种把迷信活动和常受指责的奢侈风气结合在一起的习俗，乡民们只好在小礼拜堂或者坟场旁边的空屋里来举行先人祭。按照习俗，乡民们要摆上各种食品、酒水和水果作为祭祀供品，并呼唤先人们的魂灵。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祭奠亡灵的习俗，在荷马时代的古希腊、在斯堪的纳维亚、在新世界的各个岛上[6]，成了信奉异教民众的习俗。我们的先人祭却有其独特之处：它是把异教时代的仪式同基督教的想象结合在了一起，特别是万灵节[7]和这一祭典的日子很接近。乡民们都知道，食物、饮料和歌唱能给炼狱中的亡灵带来快慰。
先人祭的虔诚目的、隐蔽的地点、夜晚的时间、怪异的仪式，有段时间曾给我的想象力以巨大影响。我听到过许多用请求或警告把亡魂召唤前来的传说、小说和歌曲。而在这些怪诞的臆想当中也能看出由乡民方式所表达出来的道德倾向和教谕特点。
这部长诗是用相近的精神来表现这些场景的。仪式中的歌曲、誓词和咒语，极大部分都真实于原创，有的是逐字逐句从民歌中拿过来的。
霍拉旭，天地之间有许多事情，
是你们的哲学里所没有梦想到的呢。
——莎士比亚[8]
[祭师，合唱队中的老人，由农民和农妇组成的合唱队，乡村小教堂，夜晚。
合唱队
处处寂静，处处黑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祭师
你们把教堂的大门关上，
围绕着棺材站成一圈。
不要点灯，不要有一丝烛光，
还要用帷幕把窗户遮上，
免得那苍白色的月光，
透过缝隙射进教堂。
要行动迅速，勇敢大胆。
老人
你的吩咐已经照办。
合唱队
处处寂静，处处黑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祭师
炼狱中的鬼魂们！
无论你们住在世界的何处：
或者是在松脂中燃烧，
抑或是在河床下挨冻，
也许受着粗木的夹刑，
忍受着最严厉的惩罚，
当你在火炉中被烈火炙烤，
发出尖叫，或者号啕痛哭，
那你们就迅速赶到这里！
这里是你们集中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超度亡魂，
你们快来享受这节日的祭品。
这里有施舍，还有超度的经文，
有酒有肉，还有各种各样的食品。
合唱队
处处寂静，处处黑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祭师
请给我一小撮麻屑。
我点着它，乘火光刚刚上冒，
你们就轻轻吹气，把它吹散。
你们的行动要迅速果断。
啊，就这样，再吹，再吹！
让麻屑在空中燃烧完。
合唱队
处处寂静，处处黑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祭师
首先是你们这些轻罪的鬼魂，
你们在黑暗和风雪的深渊中，
在贫穷、哭泣和劳累中，
只是一掠而过，有如闪电，
然后便燃烧殆尽，像这撮麻屑一样。
你们有谁还在风中飘荡，
不能到达天庭的大门，
那我们就用微弱光亮的信号，
呼唤你们，恳请你们！
合唱队
说吧，你们谁缺什么？
谁有需要？谁有祈求？
祭师
啊，你们看，请往上看，
是什么在拱顶下面闪闪发光？
那是两个孩童用金色的翅膀
拍打着，在嬉戏耍玩，
仿佛两片树叶在风中翻腾；
他们也在教堂顶下转动，
仿佛一对鸽子在树上跳跃不停，
这一对安琪儿也在玩耍取乐。
祭师和老人
仿佛两片树叶在风中翻腾，
他们也在教堂顶下转动，
仿佛一对鸽子在树上跳跃不停，
这一对安琪儿也在玩耍取乐。
安琪儿
（对着一个农妇）
我飞到妈妈这里，飞到妈妈身边：
妈妈，难道你不认识你的约久了？
我是约久，我就是那个约久，
那是我的妹妹鲁霞。
现在，我们在天上飞来飞去，
胜过我们在妈妈的身边。
你看，我们的头上金光灿烂，
衣服也像黎明前的曙光，
而在我们的双肩上，
还有一对蝴蝶般的翅膀。
天堂里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每天都有新的不同的游戏：
我所到之处，芳草萋萋，
我手触之地，鲜花盛开。
虽然那里的一切都无比美好，
但烦闷和忧虑依然折磨着我们。
啊呀！妈妈，对于你的孩子，
通往天庭之路已经关闭。
合唱队
虽然那里的一切都无比美好，
但烦闷和忧虑依然折磨着他们。
啊呀！妈妈，对于你的孩子，
通往天庭之路已经关闭。
祭师
小灵魂，为了能上达天庭，
你们需要什么？有何请求？
是需要念诵超度亡魂的经文，
还是需要甜蜜的食品？
这里有水果，还有浆果，
也有牛奶、圆饼和点心。
小灵魂，为了能上达天庭，
你需要什么？有什么请求？
安琪儿
我们不需要什么，什么也不要，
我们在人世间过够了甜蜜的生活，
现在我们才成了不幸的鬼魂。
啊哈！我在我的一生中，
从没有尝受过人生的苦辣酸辛，
只会撒娇，贪吃美味食品和任性。
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好玩。
在田野中奔跑、跳跃和唱歌，
替鲁霞去采摘田野中的鲜花，
这就是我的全部工作。
给布娃娃缝衣是鲁霞的事情。
我们飞来参加这里的亡灵节，
不是为了经文，也不需要食品，
更不是为了超度亡灵的祷告。
我们也用不着牛奶、点心和面包。
只请求你们给我们两颗芥籽，
虽然这是微不足道的供品，
但却能解脱我们的一切罪行。
请你们听着并要牢牢记住，
因为按照上帝的命令，
谁若是没有尝过人世的艰辛，
那他就不能享受天堂的幸福。
合唱队
我们要听清并要牢牢记住，
因为按照上帝的命令，
谁若是没有尝过人世的艰辛，
那他就不能享受天堂的幸福。
祭师
安琪儿，小灵魂，
这就是你们所要的芥籽：
这是一颗芥籽，这是另一颗芥籽。
现在你们就随上帝一道去吧！
谁要是不听从我们的请求，
我就要用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
你们看见了天主的十字架吗？
既然你们不需要饮料和食品，
那就不要来扰乱我们的平静！
去吧！去吧！
合唱队
谁要是不听从我们的请求，
我就要用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
你们看见了天主的十字架吗？
既然你们不需要饮料和食品，
那就不要来扰乱我们的平静！
去吧！去吧！
[鬼魂消失。
祭师
可怕的午夜已经来临，
请你们把大门锁紧。
请你们拿来蘸有松脂的火把，
再把一盘烧酒摆在当中。
当我从远处用木棍发出信号，
你们就把烧酒点着，
只是动作要快，要勇敢大胆！
老人
已经准备好了。
祭师
我发出信号。
老人
点着了，烧起来了，
然后便熄灭了。
合唱队
处处寂静，处处黑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祭师
现在轮到那些罪孽深重的鬼魂，
你们的肉体和灵魂，
都被一系列罪恶的锁链，
牢牢系紧在这座深渊中。
虽然死亡已把茅草房摧毁，
你们也已被死神天使召去，
但是你们依然没有摆脱
肉体经受折磨的命运。
如果人们能够减轻你们所受到的酷刑，
并使你们脱离地狱的苦海，
——你们离地狱又是这样近，
那我们就通过你们的鬼魂，
通过这火光召唤你们，恳求你们！
合唱队
说吧，你们缺少什么？
谁有需要？谁有请求？
声音
（从窗外传来）
嘿！乌鸦、猫头鹰和隼鹰，
你们这些可诅咒的饕餮之徒，
你们快放我走近这里的教堂，
你们就让我再朝前走近两步。
祭师
上帝保佑！多么可怕的魔鬼。
你们看见了窗外的那个鬼魂？
仿佛是暴尸田野中的一副白骨，
看吧！看吧！多么吓人的脸孔！
他的嘴里冒烟，火光闪现，
一双深深陷在脑袋上的眼睛，
就像烧红的炭一样在发光；
蓬乱的头发披散在额头上，
仿佛是一丛干枯的柴草，
就像一把被火烧着的扫帚，
从这个罪孽深重的鬼魂头上，
飞溅出噼噼啪啪的火星。
祭师和老人
仿佛是一丛干枯的柴草，
就像一把被火烧着的扫帚，
从这个罪孽深重的鬼魂头上，
飞溅出噼噼啪啪的火星。
魔鬼
（在窗外）
你们不认识我了？孩子们，
只要你们站近些看看我，
只要你们好好地想一想，
孩子们，我就是你们死去的主人，
这里就是我所拥有的村庄。
从你们把我安葬在坟墓里，
才过去不过三年的时光。
啊呀，上帝的惩罚多么严厉，
我受着恶魔的掌握，
经受着残酷的折磨，
凡是黑暗笼罩的地方，
就是我的过夜之处。
为了要躲避阳光，
我不得不过着游荡的生活，
永远也得不到漂泊的终期，
我成了忍饥挨饿的牺牲品。
又有谁愿意赐给我食物？
贪吃的鸟群把我的食物抢去。
又有谁来做我的保护人？
我的苦难永无终期，永无终期！
合唱队
贪吃的鸟群把他的食物抢去。
又有谁来做他的保护人？
他的苦难永无终期，永无终期！
祭师
为了解脱你的苦难，
你的鬼魂需要什么？
是需要超度的经文，
还是祭奠的供品？
这里有丰富的牛奶、面包，
还有草莓和多种水果。
说吧，为了能够进入天堂，
你的鬼魂需要什么？
魔鬼
进天堂？……你是在说胡话……
啊，不！我不想进天堂。
我只想我的受苦的灵魂
能早早地得到超脱。
我宁愿进地狱，
去承受一切的苦难！
我宁愿在地狱底层呻吟，
也胜过和这些可恶的鬼魂在一起，
也要比在地上不停游荡好百倍。
看到昔日寻欢作乐的遗址
和过去所做坏事的产物，
从西到东，从东到西，
受着饥饿和渴望的折磨，
还要去喂那些凶狠的鸟鹰，
真是不幸！判决就是这样。
直到我的农奴当中，
有人给我吃的、喝的，
我才能让我的肉体
摆脱这罪孽深重的灵魂。
啊，渴望在我的胸中燃烧，
若是有一杯水喝该多好！
啊哈，假如你们能给我
哪怕是两颗麦粒也就够了！
合唱队
啊，渴望在他的胸中燃烧，
若是有一杯水喝该多好！
啊哈，假如你们能给他
哪怕是两颗麦粒也就够了！
群鸟合唱队
你徒劳地乞讨，徒劳地哭泣，
我们是一群黑色的鸟群，
有乌鸦、猫头鹰和隼鹰。
东家，过去他们都是你的农奴，
是你把他们活活地饿死。
我们把食物吃光，把饮料喝尽。
唉，乌鸦、猫头鹰和隼鹰们，
快伸出利爪和弯弓般的嘴喙，
把他的食物撕得粉碎吃光。
即使你把食物吞进了嘴里，
我们也要把利爪伸到嘴里去，
直到把你的肠胃掏出。
东家，你从前毫无怜悯之心，
唉，乌鸦、猫头鹰和隼鹰们，
那我们也不能有丝毫的怜悯。
我们要把食物都撕成碎片，
等到我们把食物都吃完，
我们就要把你的肉体撕烂，
让你的白骨在荒野发出磷光。
乌鸦
你不喜欢活活地饿死，
那你就想想，那是个秋天，
我有一回走进了你的果园。
梨已成熟，苹果也非常红艳，
我三天没有吃过一口东西，
我摇下了几只苹果。
可是，躲在树干后面的看园人，
立即便高声叫喊，发出信号，
还放出那只像狼一样的恶犬。
我还来不及跳过篱墙，
围追的人便把我追上。
事情便提到你的面前解决。
为了什么？仅仅为了几个苹果。
它们是上帝为了共同的享受而创造，
就像他创造的水和火一样，
可是你却气汹汹地喊叫：
“应该严惩，以杀一儆百！”
整个庄园的人都被召到一起。
他们把我捆在一根木桩上，
狠狠地抽打我，打断了十根木棍。
我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肉，
就像麦秆上的麦穗，或者像
枯干豆荚中的豆子那样裂开掉落！
东家，你根本没有怜悯之心！
群鸟合唱队
嘿！乌鸦、猫头鹰和隼鹰们，
我们也不能有丝毫的怜悯。
我们要把食物都撕成碎片，
等到我们把食物都吃完，
我们就要把你的肉体撕烂，
让你的白骨在荒野发出磷光。
猫头鹰
你不喜欢活活地饿死，
那你就想想，圣诞节前夕，
那一天，寒风刺骨，漫天大雪，
我抱着孩子站在你的门前。
老爷，我泪流满面地苦苦哀求，
请你可怜可怜我这孤儿寡母。
我的丈夫早已到了另一世界，
你又把我的女儿拉进了庄园。
年迈的母亲在家里卧床不起，
我身边还有这吃奶的孩子。
老爷，请你行行好，给点救济，
我们实在无法再生活下去。
老爷，你是个没有灵魂的家伙，
每天都在狂欢滥饮中度过，
还不停地翻动着你的金银财宝。
你悄悄地命令你的仆从：
“是谁在那里噪闹了客人？
快把那要饭的赶走，叫她滚蛋！”
那个卑躬屈膝的仆人
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扔出门外！
我和孩子都被扔到了雪地上，
我被摔得腰酸背痛，全身寒颤。
我找不到过夜的地方，
和孩子一道冻死在回家的路上。
老爷，你真残忍，毫无怜悯之心！
群鸟合唱队
唉！乌鸦、猫头鹰和隼鹰们，
我们也不能有丝毫的怜悯！
我们要把食物都撕成碎片，
等到我们把食物都吃完，
我们就要把你的肉体撕烂，
让你的白骨在荒野发出磷光！
魔鬼
我没有，我没有任何的办法！
你们徒劳地送给我盘中餐。
凡是你们给的，鸟、鹰都给抢光。
先人祭不是我能够享受的节日！
是的，我该永生永世遭受苦难，
因为按照上帝的公正的规定：
凡是生前毫无人性的人，
死后也不能享受别人的帮助。
合唱队
是的，你该永生永世遭受苦难，
因为按照上帝的公正的规定：
凡是生前毫无人性的人，
死后也不能享受别人的帮助。
祭师
既然一切对你都毫无帮助，
那你就立即走开，可怕的鬼魂。
谁若是对我的吩咐置若罔闻，
那我就要以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
你看到了天主的十字架吗？
既然你不要什么饮料和供品，
那就不要来扰乱我们的平静！
去吧！去吧！
合唱队
谁若是对我的吩咐置若罔闻，
那我就要以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
你看到了天主的十字架吗？
既然你不要什么饮料和供品，
那就不要来扰乱我们的平静！
去吧！去吧！
[幽灵消失。
祭师
朋友们，请你们拿给我
那手杖头上的花环，
现在我要点着这神圣的香草，
让烟雾缭绕上升，火光上冒！
合唱队
处处寂静，处处黑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祭师
现在是你们这些中等罪孽的鬼魂。
你们这些还处在这黑暗
和暴风雨的深渊中的灵魂，
你们过去曾和人们生活在一起，
但没有染上人类堕落的恶习。
你们活着时，不是为了我们和世界，
就像那些麝香草和锦葵那样，
既不能结果，也不会开花。
你们既不会喂养牲畜，
又不会给人缝制衣服；
你们只会编织芬芳的花环，
把它们高高地挂在墙上。
啊，乡村姑娘们，你们的胸脯
和眼睛，也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直到现在你们那纯洁的翅膀，
还没有飞达天庭的大门。
那我们就用这香草，这火光，
来召唤你们，恳请你们！
合唱队
说吧！你们缺少什么？
谁有需要？谁有请求？
祭师
啊，这是圣母的肖像，
还是天使的化身？
就像湖水上出现的彩虹，
轻轻地把自己的七色彩光
抛洒在云雾之中那样瑰丽。
她真让这座小教堂蓬荜生辉。
一身雪白的衣裙直到脚跟，
头发仿佛在和微风嬉戏玩耍，
脸上的笑容一掠而过，
她的眼里却饱含着不幸的泪水。
祭师和老人
一身雪白的衣裙直到脚跟，
头发仿佛在和微风嬉戏玩耍，
脸上的笑容一掠而过，
她的眼里却饱含着不幸的泪水。
祭师和姑娘
祭师
她头上戴着鲜艳的花环，
手中拿着一根翠绿的树枝，
一只小羊在她身边跑来跑去，
一只蝴蝶在她头上盘旋飞舞。
姑娘也不停地把小羊呼唤：
“站住！站住！我的小羊！”
可是小羊远远地跑在她的前面。
姑娘用树枝去捕捉那只蝴蝶，
她就要、她就要把它抓到手中，
可是蝴蝶却常常从她手边跑掉。
姑娘
我头上戴着鲜艳的花环，
我手中拿着翠绿的树枝，
一只小羊在我前面奔跑，
而蝴蝶也在我的头上飞翔。
我不停地呼唤着小羊：
“站住！站住！我的小羊！”
可是小羊远远地跑在我的前面。
我用绿树枝去捕捉那只蝴蝶，
我就要、我就要把它抓到手里，
可是蝴蝶却常常从我手边逃走。
姑娘
那是在春天的一个早晨，
佐霞在放牧一群小羊。
她是村里最美的姑娘，
她一边奔跑，一边欢唱：
啦、啦、啦、啦……
奥列希想用几只白鸽，
得到一次亲吻。
可是这位轻率的姑娘，
却讥笑他的要求和礼物。
啦、啦、啦、啦！
约久送给牧羊姑娘一根丝带，
安托尼也献出了自己的心。
可是这位无情的姑娘，
对他们尽是冷嘲热讽。
啦、啦、啦、啦！[9]
是的，我叫佐霞，本村的姑娘，
我的名字在你们中间非常响亮。
虽然长得美貌，但却不想结婚，
因此虚度了十九个青春年华。
我死时，既不知道关怀别人，
也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幸福。
我活在世上，啊哈，却不是为了世界。
我的思想仿佛长上了翅膀，
从来没有停留在人间的大地上。
我随着微风在嬉戏游玩；
我追赶蚊蝇，希冀美丽的花环，
我追逐蝴蝶，与羊群赛跑；
从来没有去追求一个情人，
却喜欢听别人的吹笛和歌声。
每当我独自一人放牧的时候，
我常常把羊群赶到牧人的中间，
那些牧人都为我的美貌所倾倒，
可是我却不爱他们之中的任何人。
因此我死后，不知由于何种原因，
身上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烈火在燃烧。
我依然无忧无虑，也不感到疼痛；
我随着轻微的阵风飘浮飞舞，
只要我愿意，我就能创造奇迹：
能把彩虹织成绚丽的布匹，
我也能用清澈透明的露珠，
创作出一群群的蝴蝶和白鸽。
可是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这种烦恼，
一听见响声就要去看看是谁来到。
然而我依旧是孤独一身！
我真糟糕，微风像吹羽毛那样
把我吹得飘来飘去，永不止停。
每当我一靠近大地，风又把我吹开，
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
仿佛是在波浪起伏的大海上荡漾，
又像是在漫长的路上不停地奔跑。
我既不能飞抵天堂，
又不能站立在地上。
合唱队
仿佛是在波浪起伏的大海上荡漾，
又像是在漫长的路上不停地奔跑。
她既不能飞抵天堂，
又不能站立在地上。
祭师
亲爱的鬼魂，你需要什么，
为了能使你进入天堂？
是需要超度的经文，
还是甜美的食品？
这儿有水果和草莓，
还有牛奶、面包和圆饼。
亲爱的鬼魂，你需要什么，
为了能使你进入天堂？
姑娘
我什么、我什么也不需要，
只要让年轻人来到我身旁。
请他们紧紧拉住我的双手，
请他们把我拉到这地上，
让我和他们在一起嬉玩片刻。
请你们听着，并铭记在心，
因为根据上帝颁布的指令，
谁若是生前没有接触过人生，
那他死后就不能进入天堂。
合唱队
请你们听着，并铭记在心，
因为根据上帝颁布的指令，
谁若是生前没有接触过人生，
那他死后就不能进入天堂。
祭师
（对几个农民）
你们徒劳地奔跑，这是飘动的鬼影。
可怜的姑娘枉然地伸出双手，
清风又把她吹得飘忽不定。
美丽的姑娘，你不必伤心，
凭着我的灵验的慧眼，
已经看到了对你的判决：
你还要过两年的独身生活，
要和风再飘浮两年的光阴，
然后你才能踏进天堂的大门。
如今经文对你毫无作用，
你还是和天主一道飞去吧！
谁若是对我的请求置若罔闻，
我就以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
你看见了天主的十字架吗？
既然你不要任何的饮料和食品，
那你就不要来扰乱我们的平静！
去吧！去吧！
合唱队
谁若是对我的请求置若罔闻，
我就以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
你看见了天主的十字架吗？
既然你不要任何的饮料和食品，
那你就不要来扰乱我们的平静！
去吧！去吧！
[姑娘消失。
祭师
现在我召唤所有的鬼魂，
一齐来或单个来悉听尊便。
这是我发出的最后一次号令，
这菲薄的祭品是专为你们而设立。
这是一小撮罂粟和小扁豆，
我把它们撒向教堂的每个角落。
合唱队
拿去吧！谁缺少什么？
谁有需要？谁有请求？
祭师
是打开教堂大门的时候了，
请你们把灯和蜡烛点亮。
午夜已过，公鸡已开始打鸣。
可怕的祭奠就要结束，
现在是回忆祖先光辉业绩的时辰。
站住……
合唱队
为什么？
祭师
又来了一个幽灵。
合唱队
处处寂静，处处黑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祭师
（对一位农女）
那边那个戴孝的牧羊姑娘，
请你站起。也许是我的感觉，
你似乎是生在一座坟墓上？
孩子们，你们看，啊，上帝！
那块地板突然下沉，
苍白的幽灵从地下升起。
他转身朝那个牧羊姑娘走去，
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身旁，
把脸孔转向那位女郎。
他脸无血色，全身雪白，
宛如新年过后刚下的大雪。
他的眼神粗野而又阴郁，
完全贯注着姑娘的眼睛。
看吧！你们看看他的心！
多么鲜红的条纹，
就像一条红色的丝带，
又像是一串红珊瑚
从胸口一直挂到脚下。
这是什么，我竟无法猜中？
他只用手指着自己的心，
对着姑娘竟是一声不吭。
合唱队
这是什么，我竟无法猜中？
他只用手指着自己的心，
对着姑娘竟是一声不吭。
祭师
你需要什么，年轻的鬼魂？
是需要超度的经文，
还是要祭奠的供品？
这里有丰盛的牛奶、食品，
还有水果和草莓。
年轻的鬼魂，为了能进入天堂，
你有什么需要，什么请求？
[幽灵沉默不语。
合唱队
处处寂静，处处黑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祭师
快说吧，你这苍白的幽灵，
怎么啦，你竟一句话也不说？
合唱队
怎么啦，你竟一句话也不说？
祭师
若是连经文和供品都瞧不起，
那你就和天主一道走开吧！
谁要是对请求置若罔闻，
我就以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
你看到了天主的十字架吗？
既然你不需要饮料和食品，
那就别来扰乱我们的平静！
去吧！去吧！
[幽灵站立不动。
合唱队
谁要是对请求置若罔闻，
我就以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
你看到了天主的十字架吗？
既然你不需要饮料和食品，
那就别来扰乱我们的平静！
去吧！去吧！
祭师
上帝啊，这是什么鬼魂？
不走开，也不说话！
合唱队
不走开，也不说话！
祭师
无论你是可恶的、抑或是善良的鬼魂，
你都要迅速离开这神圣的祭坛。
这里就是那块下沉的地板，
你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否则我就要以上帝之名将你咒诅。
（停顿一会儿）
给我滚到森林中去，滚到大河里。
快滚开吧！永远也别再出现！
[幽灵站立不动。
啊，上帝，这是什么恶鬼？
既不说话，又不离去！
合唱队
既不说话，又不离去！
祭师
我徒劳地请求，威胁也不起作用，
他甚至对咒诅也毫无畏惧之心。
请把祭坛上的一把神香给我……
就连神香也毫无作用！
这个痛苦万分的幽灵，
还是和原来一样一动不动。
他呆立不动，装聋作哑，
仿佛坟场中的一块顽石。
合唱队
这个痛苦万分的幽灵，
还是和原来一样一动不动。
他呆立不动，装聋作哑，
仿佛坟场中的一块顽石。
处处寂静，处处黑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祭师
这是超越人类智慧的事情！
牧羊姑娘，你认识这个人？
其中必有令人可怕的事情。
姑娘，你在为谁戴孝？
你的丈夫和家人不是都很健康？
怎么？你为什么也不回答？
你看着我，快回答我的问话。
我的孩子，你为什么呆立不动？
你为什么满脸笑容？为什么？
难道你在他身上找到了欢乐？
合唱队
你为什么满脸笑容？为什么？
难道你在他身上找到了欢乐？
祭师
请给我拿来法衣和蜡烛，
我点亮蜡烛，再做一次祭奠……
我徒劳地点起蜡烛和进行祭奠，
这个可咒诅的鬼魂还是一动不动。
你们用手扶着这个牧羊女人，
好好地把她带出这座小教堂。
你在看什么？你在看什么？
难道他身上有吸引你的魅力？
合唱队
你在看什么？你在看什么？
难道他身上有吸引你的魅力？
祭师
啊，上帝！鬼魂举步向前走了！
我们带她到哪里，他都紧跟在后面……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合唱队
我们带她到哪里，他都紧跟在后面……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