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但是如今真的被全家推到了刀尖上,她的心彻底死了。
她在大街上走着,摇摇晃晃,像是要一头栽到地上。方才在杨姨面前,她忍住没有表现出来,从那个小道里一出来,两眼一黑,她一把扶住旁边的墙,闭上眼睛定了定神。
你滚吧。
她苦笑起来。滚,她要滚向哪里呢。哪里是她的家,好像哪里都不是她的容身之地。杨姨,杨姨确实是说,让她去她那里住,可——杨姨的丈夫日日花销很大,加之长期瘫在床上,杨姨忙他一个就已经很吃力了,她再怎么自立自强,也不过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需要钱的高中生。
算了。
她站在那,腿部的紧绷感时刻提醒着她,她的腿还未止住血。然而她已经没气力去管。方才说要医院,也只是为了缓杨姨的担心,随口说的。她不想再走动,靠着墙坐了下来。
周围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偶尔有人往方烟这边看,然后继续向别处走去。
今天的天很蓝,回家之前的那顿烤肉也很好吃。闭上眼睛能听见偶尔会有小孩子软糯的说话声。一切都很好,如果不用再承担这些,或许会更好。
她就那样坐着。腿部有种潮湿的触感。
出来容易,活下去难。刚刚就想过,她不过只是一个尚且还未成年的高中生,找一份工作真的太难。除了工作,吃,穿,住,都是问题。且不说大不了,她就不去上学了,然而这一切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毛线球,这一切从哪里开头呢。
“妈妈——这个姐姐腿流血了——”方烟闭着眼,听见身前传来一个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紧跟着一个关切的女声:“姑娘,你没事吗?”
她睁开眼睛,望向眼前的那对母子。
“没事的,谢谢关心。”
“这还在流血啊,”女人放开了拉着孩子的手,从身侧的包里掏出纸巾来,弯下腰递给方烟,“擦一擦吧。”
方烟道了声谢,对着面前的母子笑了笑,接过了纸巾。
妈妈。
她有多久没有真心实意地喊过这个词了呢。小时候她一直以为林至柔是她的亲妈,跟在林至柔的后面屁颠屁颠叫了小几年,偶尔她也会困惑,为何自己的妈妈没有一点温情,只会使出很大力气扭她的脸,捏的她的眼眶涌起热泪。
直到有一天,她仍想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去讨好面前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女人,哪怕她时常扭自己的脸,哪怕她从未好脸色对过自己。低下头正想着如何开口,喊出那声小心又充满爱意的——妈妈时,面前女子看到她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嗤笑起来。
“真以为我是你妈了吗。”
她的世界被震了个粉碎。
后来她再也没跟在那个女人身后了,有次偷偷跑去问那个从小记事起就在家里了的阿姨,阿姨叹了口气,只是眼泛泪光的看着她,没说什么话。
她并不喜欢那种眼神。她只是没有妈妈,没怎么和爸爸说过话,只是这样而已。可是——偶尔对面家的哥哥会给她念故事书,对面还有个圆乎乎的话还说不清楚的弟弟,尽管走起路来不太扎实,可是看见她来会给她摇摇晃晃地搬自己的小沙发。
也是得到过爱的,不要怜悯我。
或许,可以吗。
如果连你都怜悯我。
我就很想要痛哭一场。
可我不想这样。背着壳生活又怎么样呢,我也想要高高昂起头颅。哪怕迎面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