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金占章,凌翎,石穗三人在乐坊的一片混乱之中逃出后,左等右等没有等到石雨,三人便决定先逃出去再去寻找石雨。三人沿着去燕国的路一路走走停停,也没能等到石雨赶上来,过了快一个月才进入燕境。
易城处于燕国边境,出了易城便是一条易水,而过了易水则是沃野千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会经过这易城,故而小小的易城反而成了一个枢纽,这周边也有了繁荣之象。而杂家家址便在这一片大平原之外的天琅山。
这日三人便行至这天琅山下。而此时半山腰正埋伏了数十人,等待着三人经过。
“掌门让我们杀了那四人,可怎么只看到三个人过来啊?那还上不上了?”一个男子小声问道。
“那就先把这三个人抓起来,等另一个来救,再一网打尽。这山上便是杂家所在,阴阳家和杂家暗中有交,抓了人通知掌门来此设伏。”另一人回他道。
三人对这埋伏毫无察觉,金占章坐在马上对两人说道:“刚刚我问过人了,绕过这座山就能看到易城了。”
“不知道能不能在那里遇到我哥。”石穗一脸的忧愁。
“穗儿妹妹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找到石雨的。”凌翎在一边安慰道。
突然一边山腰上前后跳下了数十人来,堵住了三人的出路。
“怎么办,占章?”凌翎拉住金占章的衣袖。金占章一脸凝重,不说话,直直向堵在前方的几人冲去。而石穗和凌翎便回头应付身后的敌人。
“那男的武功颇高,好几个兄弟都受了伤,那男的可能是带不走了,要不掳走那两女的?”几个回合后,与金占章交手的人后退了几步商议道。
于是,几人便从金占章身边冲了过去,直奔石穗与凌翎。金占章见状,明白了他们的企图,也跟着跑去。
“翎儿小心!”金占章见凌翎没注意到身后的两人,急忙大喊,并一跃而上,挥剑扫向两人。凌翎转过头,只见金占章一剑劈倒一人,却被另一人一剑砍中了腿。
“能劫一个就劫一个走吧。”有人在身后大声喊道。于是一下子好几个人直逼凌翎,凌翎抵挡不住,双手被擒,便被人一掌切昏抬着撤走。金占章拖着腿,追上去连砍两人,那帮人便撤回好几人来断后,金占章应付不来,身上满是伤痕,石穗又挥剑上前为金占章抵挡了几剑。那些人听得身后有人下令撤回,便一齐撤走了。
“金大哥,你还好吧。”石穗赶紧扶住金占章。
“翎儿被…被他们带走了……”金占章浑身是伤,疼得难以开口,要迈步去追。
“凌姐姐会没事的,他们只是抓走凌姐姐,那就证明他们不会杀她的。你现在伤的很重,我们先赶到易城去为你治伤,再找到我哥哥一起想办法啊。我们现在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也没地方去救人啊。”凌翎拉住金占章,劝说道。
金占章颓然坐在地上,算是默认了。
而另一边,石雨一路在往燕国的路上追寻金占章几人,却始终没有遇到,便一路狂追,过了十几日,自己反倒比金占章几人先入了燕境。
这日密云压顶,在北方的地界显得有些清冷。石雨下了马又牵了去吃草,自己走到一边坐下,忽然在包袱里翻到那个夏若箫给的蒸饼,放了太久,都已经发霉青了一边,石雨掰了一小块没变色的放进嘴里,轻轻地嚼了一口。“呸”,一股酸苦的异味涌出,石雨头一仰用力地一口把嘴里的蒸饼吐到路边,擦了擦嘴巴,又把咬了一口的蒸饼放回包袱里。
石雨闲散的往草地上一躺,闭起了眼睛。迷迷糊糊听到草丛周边的路上有马蹄声,便睁开眼睛坐起来,正好看到古川腾坐在马上从草丛另一边上一闪而过的半张脸。石雨满是狐疑,忙爬了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古川腾没多久便勒停了马,石雨这才能追上,远远看到古川腾走向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石雨便一步一步悄声靠近,躲在树后。这时候定睛一看,却发现这白衣男子正是那日在乐坊遇到的盖聂,石雨暗道:“这便是盖聂?我还是赶紧走吧。”
转念一想,又好奇两人在说些什么,石雨又弯下腰,往前靠近了一点,这才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盖先生,司空馥已经被带回咸阳了,大王还有其他的指派吗?”古川腾问道。
“我发现太子丹似乎在大肆招揽门客,便打算留下来再观察一下他的目的。”
“盖护卫之前硬闯墨家,如今再入燕境,恐怕已经被盯上了。”
“那又怎样。被盯上?你是说现在躲在树后面那人?”盖聂转过身,看向石雨躲的那棵树。
石雨听到这话,头也不回转身就跑。古川腾远远看到,一脸疑惑:“石雨?他怎么会在这?”
“以这人的武功你能解决的吧。”盖聂看着远去的石雨。古川腾点点头,翻身上马,往石雨的方向追去。
石雨没骑马来,没一会就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石雨忽然看到前边地上那一块自己吐出来的蒸饼,眼睛一转,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追上来的古川腾,古川腾在马上拔剑指着石雨,道:“石雨,我们又见面了。怎么?你那些朋友呢?”
“呸,谁想见到你。”
“我听说你之前和我师兄公孙明灵与杂家的人交过手,他人呢?”
“什么孙不认识。”石雨一脸不耐烦。
古川腾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跃下马,挥着剑扫向石雨,石雨退了一步躲开这一剑。接着拔出刀来,又一连退了几步,古川腾以为他要耍诈逃跑,也连踏几步跟了上去,石雨忽然一笑,趁着古川腾脚还没站稳,握着刀柄的手一按刀柄上的机关,刀身“哗”的一下飞了出去,古川腾没有料到这一招,一惊之下双脚一跃,往后翻了一大步。落地之后,见石雨还未来得及收刀,正欲挥剑冲上,只见石雨一脸凝重,眼神定定地看向古川腾身后,颤声道:“你就是‘剑圣’盖聂?”
古川腾转过头去,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再一回过头,石雨却已经不在原地了。古川腾自知被戏耍,不禁大怒,爬上马又往前追去。
而石雨此时就躲在刚刚的草丛边上,蹲在这片茂密的草丛后面,见古川腾走了,才探出头来,拍着胸口喘气。接着,又找到自己的系在边上的马,爬上马背,往古川腾追去的反方向而驰。
一路疾驰,石雨又一边回头去看身后古川腾有没有追回来,突然转过头来,看到正前方的盖聂坐在马背上缓缓迎来。石雨赶紧拉住马,等到马停两人的距离已是几步之遥了,石雨满脸尴尬,强咧了下嘴角冲盖聂点了个头,赶紧调回马头逃跑。
眼见身后的盖聂一直紧紧追着甩不开,石雨又担心遇到前面的古川腾,便把拉着马头一拐,往一边山上跑去。
这一拐,石雨上了一个山坡,与盖聂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却也是片刻便追上。石雨转过头,见盖聂暂时还没追上,便跳下马来,用力地一拍马屁股,马吃痛往山上跑去,而自己则转过身往山下跑去。
盖聂追上山坡,往山上看了一眼,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侧耳一听,又往山下追去。
石雨听到身后又传来马蹄声,知是盖聂没有中计。眼见前面路边有一个小酒坊,赶紧躲了进去,躲在一个酒架后,露出眼睛往外看。没一会儿,看到盖聂追到了酒坊外,盖聂往里看了一眼,正要下马,忽觉脑后有劲风袭来,侧头一闪,避开了身后飞来之物,再定睛一看,是个啃了一半的鸡腿。这时候身后有声音响起:“盖聂啊盖聂,你也不怕被人耻笑,堂堂一个‘剑圣’追着一个小辈不放。”
盖聂听到这声音,脸色微微一变,似乎听出了是谁,也不答话,右手一扬,向着身后的一棵树甩出手上的马鞭,然后便转过马头走了。
石雨见盖聂走了,便跑了出来,正好看到刚刚那棵树上跳下一人,那人一撮小胡子,胡乱扎着头发,脸色微红,一身酒气,嘴里叼着个鸡腿。看到石雨也不理,径直走进酒坊,右手往后随手一抛,正是刚刚盖聂甩出的马鞭。
石雨见了一阵欣喜,暗道:“燕国果然高手如云,这人连‘剑圣’都不放在眼里,我一定要拜他为师。”想到这赶紧跟了进去。
看到汉子站在柜台那里,石雨忙走上去,一脸热切地搭拳说道:“大侠!”汉子转过头,看了眼石雨,道:“我不是什么大侠。”石雨又道:“大侠收我为徒吧。”那汉子一脸不满:“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大侠了,收徒?教你烧鸡喝酒吗?”
说罢又转过头拿过柜台的一壶酒和一只烧鸡,见石雨又要开口,汉子指了指手上的酒和鸡,道:“先把这些付了再说。”石雨应了一声“哎”便掏出几块刀币来,见汉子往外走出去了,也顾不上伙计跟他说“您给多了”,便赶紧追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汉子跑得飞快,忙喊道:“大侠等等我啊。”说着也跑了上去。
石雨一路猛追,那汉子见大半个时辰也没甩掉石雨,眯起眼,转了个弯,进了一个树林。
石雨追上来时发现汉子已经没了身影,转头看那树丛边的草地有踏过的痕迹,也走了进去。
走了一段路,看到那汉子正坐在树上扯着烧鸡大口大口地吃着,石雨眼神一转,看到前边的草地上摆着几根树枝和几片落叶,下边有翻动后往下陷的痕迹。石雨暗暗笑道:“这种陷阱我小的时候就会做了,这个做的也太明显了。”
又抬头看那汉子,那汉子脸上带着笑意,石雨也对他一笑,用力一跃,跳过那个陷阱,落了地,石雨一脸得意地看了眼汉子,又往他那走去。结果刚踏出第一步,“嘶溜”一下,石雨就掉进了一个坑里,坑中尽是些荆棘碎石,咯的石雨好一阵疼。
石雨拍了拍身子,爬出坑来,看到汉子还坐在树上,此时烧鸡已经吃完了,他正自顾自的喝着酒。见石雨爬上来了,汉子跳下来,道:“别再跟着我了听到没?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说罢转身就走。
石雨在后边大呼:“师父,你一定要收下我!”见汉子又跑了起来,他忍着痛又追了上去。
这会两人的距离比刚才更短,眼看前边又是一个树丛,石雨见汉子一跃而过,心想这回他没那功夫挖个坑来了,也毫不犹豫跳了过去,等石雨跳起来才发现前边脚下是一条河,但为时已晚,石雨“扑通”一声落入河里。
石雨从河中游上岸时,瑟瑟发抖,此时纵使春天将过,河里的寒气依然没全消退,燕地气候又相对的寒冷。风吹过来,石雨冷得牙齿直颤。
石雨转头全看,原来刚刚那汉子只是轻轻一跃,越过草丛后就蹲在草丛的边上。那汉子走上来,递过手中那个酒葫芦,道:“先暖暖身子吧。”石雨也没多想,接过来便大口大口地喝,刚下喉咙,石雨就剧烈地咳起来,吐着舌头喊道:“好辣好辣。”汉子哈哈大笑,笑道:“你这里头我刚刚加了一大包花椒粉。”石雨呛得眼泪直流,说不出话来。
汉子又问道:“还拜不拜师了?”石雨马上忍着咳,喊道:“拜!”汉子叹了口气,转过身,望着渐渐从乌云中显露出的落日,往回走,一边道:“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等我吧。”石雨听了,满脸兴奋,赶紧趴在地上磕头:“师父!”磕完头对着夕阳下走得东倒西歪的汉子喊道:“师父,你叫什么啊?”汉子也不回头,回道:“荆轲。”醺醺之中一股洒脱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