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寒月·第五十三日·中午12时20分
地点：琅琊学院·操场」
维纳转动了一下眼珠，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明亮的光线透过雪后的云层缝隙照射下来，让整个世界看上去都是那么光彩夺目。
但是维纳关心的却不是这样的好天气，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以缓解昏睡带来的视线模糊，直到终于能够看清遮挡在自己面前的三个疑似脑袋的物体。
好吧，那确实是脑袋。
“……我这是在天堂吗？”
维纳傻眼的嘟囔着，感觉眼前的景色好像不太真实，不过考虑到自己之前是在和三眼红牛群死战，并且最后还和那头王级的巨大蛮牛硬拼了一次，现在就算是真的死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倒不如说自己根本感觉不到身体哪个部分在疼……这明显不是一番死战之后该有的状态，所以自己果然还是……
然而正当维纳自暴自弃的想着自己到底是在天堂的哪个地方的时候，那三个脑袋之一开口打破了她的幻想：“哟，醒了？醒了那我就把你送回去吧？”
维纳：“啊？送、送回去？送回哪里？难道我还不够资格升上天堂吗？”
零塵：“……”
洛灵：“……”
皇女：“……”
【【【这妹子在想啥啊！】】】
“咳咳，”零塵清了清嗓子，“你还没死呢，是我们治好了你，然后现在还附赠免费空运回国的服务。”
维纳：“你们没在骗我？”
洛灵：“绝对没有。”
维纳：“不不不，你们就是在骗我，不是天使你们怎么可能这么漂亮。”
洛灵：“……”
其实这也不怪维纳，毕竟前几分钟还在和敌人战斗，而且已经到了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地步，现在却有人告诉她你其实没死，而且伤都被治好了，就连你的部下也被救下来了。这肯定会让人陷入混乱，举个比较简单的例子就是喝酒喝断片了之后，当你清醒的时候忽然发现作业已经有人帮你做完了，卫生也有人替你打扫了，并且还多了一个女（男）朋友……
谁信啊！
这时候零塵说话了：“嗯，其实吧，是我当时路过，看你受伤太重就顺手把你救下来了，顺便还帮你干掉了那些蠢牛。”
维纳沉默了一下，然后原地下跪：“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零塵：“咔！！咔咔咔！！！停！”
维纳：“呃……？”
零塵无力的捂脸：“这梗已经快被玩坏了啊！你冷静一点，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维纳身子僵了一下，看向零塵的眼神发生了些奇妙的变化：“其实我是想说唯有来生再报……我性取向很正常，姑娘你在想些什么？”
零塵：“……”
洛灵：“诶！别啊！冷静！冷静！把你手里那把四十米长的刀放下！话说你哪来的刀啊？！而且还是四十米长？！”
零塵怒吼：“别拦我！我今天就是要用这把一直藏在裙子下面的刀砍死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啊啊啊！！！”
看样子零塵是受了挺大的委屈……
洛灵好不容易稳住零塵，有些无奈的扯扯嘴角：“还好意思说人家……你这梗也快被玩烂了吧？”
零塵：“呜呜呜~”
一番骚动之后，零塵他们总算是让维纳确认了自己还活着——因为她不相信天堂的天使会随时在自己裙子下面藏一柄四十米长的砍刀……
嗯？你问零塵哪来的裙子？
撒，谁知道呢（笑）。
…………
“……总之，很感谢你们救了我，不过既然我还没有死，希望你们能尽快把我送回去……我的士兵们还在等着我。”
维纳在冷静下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恳求零塵送她回去，对此『皇女』表示了同意。
“送她回去吧，小塵，军不可一日无帅。”
“嗯，嗯？你是元帅？”
零塵点了点头，不过马上他就注意到『皇女』话里有话，于是朝维纳问道。
而维纳则是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是元帅，只不过是一个临时的城主罢了，虽然现在我连自己的城市都守护不了……”
“……”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因为从零塵和维纳的话中可以推断出来，火洛尔斯城已经处于半荒废状态了。不过好消息是城中的居民已经撤离完成。
想到这里，零塵对维纳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毕竟是我把你弄伤的……”
他到这会了还以为是自己降落的时候把维纳打伤的，因为维纳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为什么受伤，再加上洛灵和『皇女』就那么信了零塵的话。
所以现在维纳的解释来了：“咦？你、你是那头三眼红牛吗？！”
零塵：“？？？”
你见过这么漂亮的三眼红牛吗？！
呸！什么漂亮，最近让洛灵带的有点歪啊……
“咳咳，当然不是！很明显我是个人！”
然而洛灵在一边小声嘟囔：“其实也不算是人啦……”
零塵决定当没听见。
“是人啊……是人吗？！”
零塵抬头望天，心说这妹子怕不是被自己撞坏了脑袋——嗯？
“等等，”零塵忽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你是要近视到什么地步的眼睛才能把我认成那头牛啊？不过你不近视吧？不近视还觉得我是头牛？嗯？”
一边说着，他步步紧逼直到『皇女』在后面伸手推住了有点被吓到的维纳。
维纳伸手理了下头发，有些紧张：“可、可是你刚刚说是你把我弄伤的……”
长这么大，维纳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小女儿的姿态，而且还是在一个长得比自己还漂亮的……男生面前。
这要是放以前随便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跟她顶着说话，维纳早一剑给丫拍墙上去了——他们家族的脾气就没一个好的，不然你去问问五十年前来火洛尔斯城视察的那个大公爵，问问他领主府里的那个人形大坑是不是和他一模一样……
扣都扣不下来的那种一样。
不过维纳就是感觉自己生不起气来，可能是因为零塵真的很漂亮，即使是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看起来也像是在撒娇。
嗯，所以说，漂亮的人是有特权的。
“如果，如果你不是那头三眼红牛……那我想你和我的受伤应该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你好像还帮助了我和我的士兵，就这点我要向你道谢。”
说着，维纳向零塵微微鞠躬。
“不敢当不敢当……话说我还以为是我把你弄伤的，结果居然是那头牛吗？”
“是的，在昏迷之前我正在和一头王级的三眼红牛战斗，凭手感的话，我的剑没有斩下它的头颅。”
“这样啊，”零塵点点头，突然，他注意到维纳话语中的一个名词，“呃，那啥，你说你的的剑……那是不是插在三眼红牛脖子上的一柄红色长剑？”
“对！就是那柄剑！那是我的家族世代相传的宝剑，也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遗物。您帮我拿回来了吗？”维纳有些激动的问道。
但是相对的，零塵就有点尴尬了，毕竟人家家传的宝剑，被他连着三眼红牛一起给压扁了……
在这个瞬间，零塵俊秀的小脸扭曲了一下，一旁的洛灵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红发小姑娘的剑可能是要完……不对，绝对是已经完了……
“其实……”零塵犹豫着开口道，“我有很多比那把剑更好的剑，都是上古神器哦？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换一柄？”
【完蛋啦！我在说些啥啊！这个世界哪来的上古神器啊喂？！不不不，说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啊我！去把人家父亲的遗物变回来啊！】
维纳：“……不，只是原来的剑就好。”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
『皇女』忽然开口转移了话题：“你说你是个城主是吧？”
“是的。”维纳有些好奇『皇女』这时候问这个做什么。
但是对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似乎在苦恼些什么事情。
“那边已经开始了吗？哎，倒也是啦……小塵，你把她送回去之后顺便在周围探查一下，这次火洛尔斯城的遇袭恐怕不是个意外。”『皇女』说道，在维纳昏迷的时候，零塵已经解释过自己是从哪里“捡到”她的了。
零塵闻言点点头，拉起一旁对『皇女』的话有些迷茫的维纳踏入了空间通道，并努力无视维纳那刺人的目光。
在他们两人消失后，洛灵偏头看向『皇女』，却只看到了一张遍布担忧的小脸。
“啊，”察觉到洛灵正在看着自己，『皇女』小小的惊叫了一声，然后迅速敛起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
洛灵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也是。”
两人无言的看着零塵离开的地方，再次静静的等待起来。
…………
地点：火洛尔斯城
零塵带着维纳从空间通道中走出，入眼便是火洛尔斯城特有的大片红色巨木。
虽然地理位置已经很靠北方，但是火洛尔斯的气候并不凉爽或是寒冷，反而有些燥热。究其原因大概是附近的那座异族之岛吧。
之前也有提过，牛魔族的大本营就在那座岛上，而那座牛魔岛——反正大陆上的人们都这么叫——又是所有的异族聚集地中距离人类大陆最近的岛屿，其上的异象甚者能够影响到百公里之外的人类城市。
而牛魔岛最大的特征就是永不熄灭的火山和各种各样的牛。
在活火山的热量影响下，火洛尔斯城一年四季的温度都十分宜人，甚至在夏天时会有点热。
“已经人去楼空啦。”
看着眼前冷冷清清的城市，零塵忍不住叹气道。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火洛尔斯城已经完成了疏散，而在维纳被带走的几个小时内并没有另一波牛怪攻城。
也不知道它们是被零塵吓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在城门前，零塵向维纳道别：“那我就把你放到这里喽？校长她让我到处看看，所以我就先走了。”
“嗯，所以我的剑呢？”
“……”
“好吧，我大概知道了……”
“对不起，我真的有很多上古神——”
“这个世界在一百多年前还是个好端端的科技流世界，哪来的上古神器？”
“……对不起。”
“不，没什么，你救了我，这比什么都要强，一柄剑换一条命，即使是父亲知道了也会认同的。”
零塵闻言有些沉默，他道：“城里已经没有人了，你现在要去哪里？我或许可以送你一程。”
“谢谢。”
维纳笑了一下，“不过我自己可以过去，几个小时而已，我的士兵应该还走不远。”
听到她这么说，零塵也不好再强求，他伸手在自己的挂载空间袋里翻了翻，拿出一个黄色的六芒星徽章。把徽章交给维纳，零塵解释道：“拿好这个，这是学院装备科研究出来的新玩意，能够吸收光能然后转化成护盾，强度的话……应该能顶住像那群三眼红牛的几次冲锋吧。现在它的能量是满的，你带着它，如果遇到危险的话可以用随便什么种类的能量激活——装备科的东西支持绝大部分的能量使用。”
看着手中做工精简的徽章，维纳一时有些无言。
【要是当时自己有这样的装备的话……】
类似的想法不可遏制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但是又马上被她掐灭。
“谢谢。”
“嗯，没事，啊还有这个，也是装备科研究出来的，虽然不是最新版不过还是很好用的。”
零塵说着又摸出一把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长剑，交到了维纳手里。
“嗯，剑身是用特殊合金打造的，注入什么能量它就会呈现什么性质，很万金油，如果是你用的话，至少能砍断那头牛的脖子吧？而且这柄剑还支持外接能量源，不过那东西我手里没有，毕竟我自己用不上……”
维纳看着手里的长剑，一时有些发呆，半晌才道：“这、这就是你说的上古神器？”
零塵：“……扎心了。”
“噗嗤~”
维纳看着零塵伸手捂住胸口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还是最近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
看着笑得满头火红长发飞扬的维纳，零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是会传染的。
开心也一样。
很快，维纳就平静下来，她向零塵郑重的鞠了一躬：“真的，十分感谢，放心吧，我会活下去的。”
零塵愣愣的看着她，心里忽然感觉有些难受：远在琅琊的他，到现在还没有亲身面对战争，但是听到维纳的一句“我会活下去的”，不知道为什么零塵忽然有了一丝荒谬感。什么时候，活下去也是如此艰难了？
因为战争？就因为那些没脑子的好战份子？
维纳……和她守护的城，和城里的人，他们有什么错吗？
零塵搞不懂，虽然他有着无数轮回的记忆，但是在轮回神独特的传承方式下，那些记忆都只是作为知识被储存在零塵的脑海里，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经历过”的，“记忆”。
他在自己的知识库中能检索到无数有关战争的内容，但是不管零塵再怎么翻来覆去的看，在那些记忆已经成为知识的现在他也不过是个看客，终究缺少了些体会——这也是传承的一种保护措施，以免轮回中那过于庞大的情感冲垮传承者。
至于跟着零塵轮回了一段时间的洛灵，她的记忆是经过了时间神的远程压缩储存和额外处理的，每一次跟随轮回之后洛灵的记忆都会经由时间神进行格式化处理，最后也是变成“知识”。
维纳似乎看出了零塵的纠结，她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零塵的头发，说道：“不要想那么多，战争有时候，也是大势所趋啊。”
零塵沉默，不过他还是向维纳还以微笑。
收回手，维纳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向零塵道谢并托他向洛灵和『皇女』问好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城。
看着她的背影，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市，再回头看看那片染血的荒原，零塵真切的感受到：战争，其实已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