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唤醒我的是檐边阵阵的银铃声,清脆怡人。身子很乏重,我没办法蓦得坐起来,只好先继续躺着,摸了摸头,整理了整理凌乱的发丝,觉着有些气力的时候,才缓缓坐了起来。
我掀开火红的帷幕,看着屋子里的陈设,沉思了一会儿,发觉这不是我的拂云殿。
四周空的很,一个侍女人影都没有。我突然感觉心里好生悲凉。莫不是已经到了蛮夷?可又一想,哪有那么快就到啊,但是,心底的声音,告诉自己说,你能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么?
睡了那么久,什么不可能发生啊?
是啊!睡了那么久,什么不可能发生啊。
我自己劝着自己,无奈地说到。
屋内的陈设,虽然不如拂云殿般精致华贵,却也不算是太过穷酸。心想说这蛮夷也并非如此不堪,干涩的心不觉有些欣慰。
床上依旧是我的那件鸾凤婚袍,鲜艳如血。我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它,我觉着只要自己不去看它,或许,我还可以自己骗自己地说,我仍未出嫁,仍旧在自己的家中。
但,可能么?
我冷笑了几声,嘲讽自己愚蠢。都已经如此了,还在自欺欺人。
泼出去的水,还能收的回么?
我没有呼喊侍女,而是自己对着镜子,慢慢梳洗,缓缓上妆。一时间,我还是习惯不了没有清儿的日子,习惯不了让别的人伺候我,为我梳洗,为我打扮。因为,每每想到,看到这样,我便感觉清儿仍在我身边,又会发现清儿早已离我而去,不在原地。
与其如此,先是期望,再是失望,我情愿不去想,不去看,自己独自一个人承受。毕竟,这些事,我迟早是要适应的。
平常都是清儿伺候我梳妆打扮,难得自己亲自动手。虽有些生疏笨拙,却也算是顺利。
上完妆,我重新穿上我的衣服,缓缓向门口走去。但,到了门前,我却有些犹豫。
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害怕。
我害怕,害怕我孤身一人,害怕我适应不了这个新的家。
终究,我还是紧闭上双眼,用力拉开了门。
没有张开眼睛,我用手,轻轻触摸着四周的风。
风很暖,很轻。还伴着一段袅袅的香气。
我暗自想,这蛮夷应该也不错。至少,这里的风,这里的花香,与宫里的很是相似。
就这样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我很想沉醉在这种感觉中,不再醒来,因为,我怕我只要一睁开眼睛,面前便是万丈深渊。
可,这样终究是不行的,心中百般纠结。仍是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环顾四周,一片青翠尽收眼底,原来,这是个小院子,院子中一株株的翠竹,挺拔俊逸,好不秀丽。
我不禁想起了翠凌园的那些竹子,仿佛比这些更为茂盛。只可惜啊,我再也回不去了。
翠竹的另一旁,栽种着一棵石榴树,红艳的花朵开满整个枝丫,如一朵朵飘舞于空中的火烧云,美不胜收。
我走到树下,抚摸着一朵朵鲜艳如血的花朵,心中不是滋味。
为何要再让我见到这些东西,我明明都在极力忘却它,忘却与曾经那些记忆都有关联的东西。为何又要让我再见到它们。
那些过往于我来说,不过都是前尘旧梦,现在,又何须再重提。
心中像是被人在伤口处撒了一把又一把的盐,疼的不行。
我猛的将一朵已经开得似火的石榴花,拽了下来。那朵无辜的花,如一只受伤的蝴蝶,慢慢地,慢慢地,落下了它的轨迹。
它本就是无辜的,我又为何要这样对它,可我,我难道不是无辜的么?
我又何尝伤害过谁,为何,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承担这样的苦痛。
只是因为,我是公主么?
和亲,远嫁,背井离乡,孤苦无依,爱而不得,老死他乡。
这就是我的命吧!
可为何一个国家的命运,又要用我一个女子的幸福来作为交换。
突然,我对国家,对凌风,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厌恶。
我恨他们。
可我真的恨凌风么?
我可能只是不甘心吧,太不甘心。
如果有一天,我还有机会的话,我发誓再不会让像我一样的女子去和亲,这条规定早就应该作废了。
我不愿意和亲,自然,亦有更多像我一样的人,不愿意去和亲。
幻想自然是美好的,可我又看看了自己的处境。算了,我心中一想,都如此了,还谈什么啊!
这棵树,就算是我此生唯一的慰藉吧,也算是一种联系,与梦中另一人的联系吧。
我随手捡起了那朵花,花朵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干净。仿佛仍开在枝头,从未落下过。
就这样的零落成泥碾作尘的话,过于可惜了。毕竟,如果不是我的话,可能它仍璀璨枝头,芳香人间的吧。
我将它簪于头发上,发髻很简单,也很单一。心情不好,自然也不愿过多的去打扮。我没有很繁琐地弄以往的发髻,没做过多的装饰,头上自然没什么珠翠,简简单单一只翠玉银簪,便足矣。
我继续在院子里转悠,院子里除了那棵石榴树,几株翠竹,一汪潭水,一座假山外,便再没有其他有趣的东西了。
潭水的旁边便是一副石桌并三个石凳。我委身坐于凳上,拂了拂裙摆,又转身去看那汪潭水。
潭水很清,水中几片荷叶,夹带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粉嫩可爱,看着甚是有趣。
荷叶下,还不时有几条红鲤,嬉戏打闹。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又游到了那里。开心欢乐,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的一般。
正看着有趣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竟生生地敲入了我的心扉。
我好奇地回过头一看,原来,那一树榴花下,一个俊逸清秀的身影,便立于那之下,迷迷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