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到了,医院的年轻人们相约晚上在外科楼的顶层集体赏月。外科楼的顶层是全院最高的地方,并不是因为它的楼层多而是因为它的地势高。中秋的时候,广东还是很热的,医院周围都是山,只有高处才有风,凉快,而且可以避开蚊子。有家有室的人忙着团聚,年轻人干什么呢?只能自己找乐子。大家聚集在一起有吃有喝有舞跳,不亦乐乎。
既然要有吃有喝就得有人准备东西,那时候不时兴AA制时兴吃大户,几个年长的人工资高,负责购物。有人负责水果有人负责月饼有人负责饮料。他们虽然不知道广东人在中秋为什么一定要吃田螺和柚子,但也入乡随俗。殷正浩负责准备田螺。田螺不用买,田里有的是,但要提前捞回来用清水泡一天,这样可以去掉泥和农药。
这一天殷正浩休息,这也是让他准备田螺的原因。吃过早饭,别人都上班了,他提着一个塑料水桶向田间走去。
“殷正浩你给我站住。”陈绯尾随着他走出医院,快到田边的时候她喊住了他,“我问你,你到底爱过我没有?”
爱过,他说,这有什么意义吗?有意义,有意义,她笑了,眼泪也流了出来,凄凉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她那凄凉的表情的时候心里也感到难受,难道她在自己的心里还有位置吗?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脱下鞋子,走进稻田。
“殷正浩,你再听我说一句话,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说,“今天是中秋节,去年的这一天,高副主任和胡狗儿把我灌醉了,让院长有了可乘之机。我不是自愿的。”
他虽然下了稻田,但并没有走几步,陈绯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站住了,但并没有回头,说:“胡狗儿?他不是在追你吗?”
“他这种人,为了当官什么事做不出来?”陈绯说,“能出卖良心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出卖的?别说他在追我,就是我成了他的老婆,他也会这么做。你转过身来,转过来。”
他转过了身看着她,并没有说话,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陈绯说:“你要记住,今天是中秋节,记住是中秋节,有一个姑娘,她爱你,爱你,那就是我,我爱你。”
他看着她的样子,从心底里感到爱怜,如果他不是站在稻田里,如果他现在就站在她的身边,也许他会抱住她,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捞的田螺已经足够了,他回到宿舍泡了一些,剩下的他要给刘师傅送去。刘师傅是广东人喜欢吃田螺。
“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把她叫来一块儿过个中秋嘛。”刘师傅说的是陈绯。殷正浩没有马上回答,找来水桶把田螺放进去又添上水,这才坐到茶几旁。刘师傅从他的脸上已经看出了问题,“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听听嘛,别憋在心里。”
他把他听到的话说了出来,刘师傅叹了口气,说:“可惜了,确实是个好姑娘。你能不能大度些,她确实是爱你的,我看得出来。”
“如果她和前男友有什么事也就算了,我可以不计较,可你说这算什么事?又都在一个医院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后怎么相处啊?”
“也是。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想了,越想越没有头绪。”刘师傅说,“尽快转移目标开辟新的战场。”
天还没有黑下来,负责整理场地的人就开始忙活了。先打扫卫生,再搬来桌椅板凳,准备好跳舞用的录音机。一切就绪,大家提着自己准备的东西陆陆续续地来了。来的人还真不少,除了年轻人以外,那些刚结婚不久没有孩子的人也来凑热闹。这是一个纯群众性的活动,没有法定的组织者,只有热心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也不用等谁,更不用听领导那又臭又长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开场白。谁先来了,放下东西,找个地方坐下就开始有说有笑边吃边聊,这种无拘无束的形式最受年轻人欢迎。
石榴和王德一起走了上来。殷正浩心里纳闷,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也许是巧合吧,他想。石榴在他不远的地方坐下,他问石榴演讲稿准备得怎么样了。“准备好了,王德帮我写的。”石榴轻轻冷笑一声说,“离开你地球就不转了?”殷正浩听出她话中带刺儿,知道还在为没有帮她写演讲稿的事儿生气,没有和她计较,装作没有听见,把目光移向别处。
陈绯怎么没来?小李问。这么多人的活动,不管缺了谁,不认真找是很难发现的。但陈绯不同,往年她是最热心的人,今年突然不见人影有点奇怪。“今天院领导谁值班?”王德看着胡狗儿问。在以前,殷正浩还真不明白王德这句话的潜台词,现在他明白了,如果是院长值班,她就理所当然地来不了了,因为那是他们的良宵吉日。“丁副院长值班”胡狗儿说。“那就不该不来呀”王德说。“她最近心情不好”胡狗儿说,“她交了请调报告,院里没批准,说不定在闹情绪。”“要不要去找找?”小李问。“不用了吧,人家不来自然有不来的道理”石榴斜视着殷正浩说,“再说了,真要去找也轮不到你呀,人家主角还没动你个看热闹的着什么急啊。”殷正浩装作没听到,低着头只顾吃东西。“慢点儿吃,别噎着”石榴见他没反应,往他身边靠了靠,抓起一个橘子扔给他,说,“尝尝酸不酸?”殷正浩接住橘子,并没有吃,而是放到了桌子上,说,“肯定不是甜的。”
“看,月亮出来了,多圆的月亮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都抬头看着天空。月亮刚刚从浮云下出来,像走出浴缸的少女,圆嫩丰满的体态,洁白无瑕的面容,阿娜娇美的身姿展露无遗。“不是说有嫦娥吗?我怎么看不到哇?”小李问。
“傻瓜,没有吴刚的慧眼当然看不到嫦娥的身影了,告诉你,嫦娥都下凡了,看看你周围到处都是。”王德说着端起一杯啤酒喊道,“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们喝酒。”
“喝什么酒啊,跳舞。”石榴说,“快,放音乐,跳舞。”
月圆人不圆,人闹心更烦。殷正浩站起来想走,一位护士走过来说殷医生,我们跳个舞吧。他点点头说好。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哪里去了,恍恍惚惚地总是踩不到舞点。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和他跳舞的护士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他说。
他离开外科楼顶往宿舍走,经过陈绯宿舍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见房间里的灯是亮的,知道她在房间里,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不上去了,上去以后说什么哪?后来他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了一辈子。
陈绯一个人在房间里,她像过去出差前一样把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放得整整齐齐,把房间也打扫了一遍。事实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到这个房间里,不是说人是有灵魂的吗?不是说可以转世吗?如果真的有一天,她能以其他的身份其他的方式来到这里,她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干净的地方,一个没有污垢没有虚假没有欺骗的地方。她环顾着房间,觉得已经整理的令自己满意了,就坐到了床上看自己以前的日记。边看边回忆,有痛苦也有快乐,可惜痛多乐少,她时而流下眼泪时而露出微笑。夜深了,日记也看完了,是不是该上路了。她把日记本贴在自己胸口,心想这就是她的一生啊。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知道赏月活动结束了。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永不结束的人生,既然这样,该结束的时候就让它结束吧。可是,她还是在犹豫,她犹豫的不是自己该不该走,而是该如何处理自己的日记。她想就把它放在床上,谁想看就让谁看吧。可是转念又一想,人走了,有什么理由把自己的过去留给别人哪?她想把她交给自己的小姐妹,这和放在床上有区别吗?她又重新打开日记,她不再纠结,她把有关院长和殷正浩的内容都撕了下来。她要把她的痛苦和快乐都带走,让它成为她永远的隐私,让她的过去成为世人永远的秘密。该记住的人她是不会忘记的,有没有这本日记都一样,不该知道的人就不让他们知道,让无关的人永远无关吧。外面安静下来了,人们都进入梦乡了吧,她想,人睡觉的时候是没有知觉的,这和死亡有什么区别哪?人死了也是没有知觉的,这和睡觉有什么区别哪?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因为她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她很累,她要休息了,永远地休息。她服用了足够的安眠药后最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出来锁好了门。她是护士长,她知道药性发作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她走到水库的了。
她走到大路上,回头看看夜幕笼罩下散在几处灯光的医院,最后她把目光留在殷正浩宿舍的方向,许久许久。冤家啊冤家,明年的中秋节一定要想起我。
医院附近有个水库,喜欢游泳的人常来这里。陈绯喜欢游泳,她更喜欢这里的青山绿水,有时候天冷了,不能下水游泳了她也会来,一个人坐在水库边上,看着这一湾净水再烦躁的心情也会安静下来。
月光下的水面泛着亮光,月亮在水中的那个影子和天上的真身一样漂亮,不同的是水中的那个影子会时不时地做个鬼脸。陈绯站在水库边上,感到腿发软,眼睛也睁不开,这是药性发作了。她脱光了衣服,把救生圈套在腰上跳进了水库慢慢地向水库中心游去。她知道水库中心的水是最干净的,她要把自己的身子洗得干干净净一点污垢都不留,赤裸裸地干干净净地来再赤裸裸地干干净净地走。她终于游到了水库中心,药性彻底发作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抬头都感到困难了,但她还是挣扎着抬起了头,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可是,除了周围白花花的水她什么也看不到,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黑暗的。她趴在救生圈上,眼睛睁不开了,呼吸越来越弱,但她的脑细胞还能活动,她知道自己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她在想,如果到了那里,见到了老天爷,她要问他:不是说美貌是钩子,能把男人钩上床,贤惠是钉子,能钉住男人的心吗?你既给了我美貌,又给了我贤惠,为什么我除了痛苦什么都得不到?我不求高官厚禄骏马逍遥,也不求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只求给我一个爱我的我也爱他的男人和一个普通的家,这一点要求过分吗?为什么你连这么一点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时间在按照它自己的速度走着,她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救生圈上,事实上她的全身上下已经都动不了,脑子也开始空白,只有一个画面还定格在那里,那是一年前的夏天,晚上下了班,她想趁着天还没有黑下来到水库里游会儿泳,刚出医院的大门就碰到了来医院报到的殷正浩。那天她没有去游泳,而是帮殷正浩整理好房间后又一起聊天。这个晚上,是她工作以来过的最充实最快乐的一个晚上,也是她最眷恋的一个晚上,所以,她不想让这段记忆轻易地消失,她想让它永远伴随自己,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就在她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瞬间,殷正浩的影子也从她的脑子里飞走了,走得干干净净。
上帝给了我美貌却没有给我幸福,这是美国已故著名影星说过的一句话。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上帝能够给人美貌,并不能给人幸福,幸福是需要自己来创造的。而且,幸福和人生一样,没有固定模式。幸福是人心底的一种感觉,你感觉自己幸福了,也就幸福了。陈绯一失足成千古恨,对自己的人生完全失去了信心和希望,所以,她选择了离去。
第二天早晨,周围村子里的人发现了她,看到她的衣服知道是部队的人,给医院打了电话。救护车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把她捞了上来并帮她穿好了衣服。
政委给上级打了电话,首长指示要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案件来查。殷正浩知道的时候,陈绯的遗体已经进了太平间。他跑到太平间,那里已经设了守卫,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他捶胸顿足后悔昨天晚上没有进她的房间。原来一个人的生与死不仅在于自己的一念之间,有时候也在于别人的一念之间。
他来到医院办公楼,院长、政委及一群机关人员正从楼上下来往陈绯的宿舍去。他冲上去,疯了般地吼道:“她要调走,你们为什么不让她走,非要害死她你们才如意,是不是?”
“你冷静一些。”政委说。你让我怎么冷静?啊!冷静她就能活过来吗?他继续吼。机关的人把他拉开了。政委一行人来到陈绯的宿舍。宿舍锁了门,进不去。你不是有钥匙吗?打开,政委冲着院长说。院长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宿舍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不知道的还以为主人出差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本日记,它就放在床的中间很显眼。政委过去拿的时候,院长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瞪大眼睛盯着,也许他在想这本小小的日记将决定自己的命运。政委打开日记,见里面缺了许多页,她看看院长没有说话。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脸上的汗珠仍然不停地往下落。
陈绯和院长的关系是公开的秘密,陈绯和殷正浩的关系也有许多人知道,但毕竟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所以,过去人们偶尔也议论,但只限于茶余饭后的闲谈,充其量是月刊或半月刊的娱乐花边。现在,陈绯一死,殷正浩一闹,院长身上又出现了陈绯房间的钥匙,新闻强度升级了,成了每天的新闻联播,而且是滚动播出。
大家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各有各的观点各有各的情绪,有人生气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瞧热闹,多数人觉得院长胆大妄为,自己有老婆有孩子还要霸占人家小姑娘;而陈绯长期以来把大家都给骗了,她给人的印象是漂亮贤惠,谁想到她会是这种人;对殷正浩有人同情有人怒其不争,也有人说他活该,太色胆包天连院长的女人都敢碰。不管别人怎么想,毕竟是旁观者通过道听途说的事情作出的判断,对于殷正浩这个当事人来说,他的感情世界别人是不可能一清二楚的。议论归议论,除了议论还能怎么样?人人都想知道最终的处理结果,人人都在等待上级的决定,而上级也在等待尸检的结果。
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殷正浩,这也是许多人想知道而无法知道的事情,那就是陈绯在走之前为什么要清理自己的日记。他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这将成为只有陈绯一个人知道的永无答案的秘密。并非如此,一个战士给了他启发,让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科里有个病人,是位年轻的战士,患了白血病,已经命在旦夕了。他部队里的领导得到消息后来看他,自然说些放下包袱配合治疗会好的之类的安慰他的话。他听后很坦然地笑笑说你们不用骗我了,我什么都知道,治病这段时间我看了很多书,知道自己的病没治了,也知道我活不了几天了。不过你们放心,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什么都想通了,我会安心过好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静等老天爷的安排,就像老兵等待退伍一样,虽然万般不舍,但也只能如此,不是吗?老兵服从命令,我服从命。话说到这份上了,领导也不再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废话了,直截了当地问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组织上帮助解决的。其实这就是问他还有什么遗嘱,他当然明白,这个时候的人往往会比平时聪明。他说的话或者说他的遗嘱就像是重庆的早晨,把所有人都罩进了雾里。他说我欠父母的情债你们没办法帮我还,等我自己来世再还吧,你们能帮我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欠高副主任一桶柴油,这是我以前答应送给他的,现在我起不了床,不能回部队提柴油了,希望你们在我死之前给我送一桶柴油来,让我亲自送给高副主任,这样,我就谁的债也不欠了,可以一身轻松地走了。
这位小战士的话一直在殷正浩的耳边回荡:我就谁的债也不欠了,可以一身轻松地走了。他明白了,他明白陈绯为什么要整理日记了。她就是不想欠债,她要一身轻松地走,不背任何包袱,她不想在她走后有人怨恨她骂她,她宁愿给人留下不解之谜也不愿给人留下把柄。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为什么人在死之前心地都会变得更加善良呢?刘师傅说人心似海,心海里有善也有恶,在欲望的搅动下,心海就会浑浊,分不清善与恶,人死之前,欲望没有了,心海也就恢复了自然,恶就会往下沉,善就会往上浮。
那天,殷正浩一个人爬上山顶,这条山路走过无数次,但爬上山顶还是第一次,他看着不断变化的天空,突然发现虽然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但对这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他又想到了陈绯,也许自己对陈绯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他记得有人说过如果你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拥有,那么你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要忘记。有关陈绯的事再次在他脑海里浮现,但这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好起来,反而变得更加烦躁。他又想起一个人的话,说是一个人的烦恼来源于他的记性太好。浑蛋哲学家,我到底听谁的。
物理尸检报告出来了,化验报告还要过些时候才能出来。医院里除了值班人员以外的所有人都被集中到礼堂听尸检报告。读报告的是已经退了休的王院长。这事有点蹊跷,为什么不是现任院长或政委而让退了休的人来读。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说明上级对医院的情况还是了解的。整个报告引起大家注意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阴道口没有新鲜裂痕。听报告的人都是知识分子,谁听不懂话外音,没有新鲜裂痕说明有陈旧裂痕。其实这是公开的秘密,不知道的人几乎没有。尽管如此大家还是议论纷纷,王院长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继续读报告。
化验报告迟迟没有出来,这件事也就悬在那里没有处理。后来知道是院长托了关系让化验单位故意压着报告不出,以便为他做领导的工作争取时间。大约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人们差不多把这件事淡忘了,化验报告终于出来了,结论是安眠药中毒身亡。医院再把化验报告报到上级机关时,领导说过了这么长时间了,算了吧。可见院长的工作不是白做的,确实有成效。
问你的时候什么都不说,真不知道你天天都在想什么?刘师傅知道陈绯和院长的关系后很生气,说,院长的女人你也敢碰,不想活了?殷正浩说如果真碰了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发生这场悲剧了。刘师傅说,那样的话,发生悲剧的是你,傻瓜。
记忆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模糊甚至消失,但殷正浩心中的痛却始终没有减弱更没有消失,每年的八月十五,他都会想起陈绯,可能这就是她为什么选择在八月十五晚上走的原因。院长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后来这位院长转业回到地方在一个市级医院担任行政副院长,再后来因为受贿罪被判了十年徒刑。可见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